第二天中午晓夏拿着伞和雪地靴到了后街,咖啡店只有一位顾客,站起来朝她招手:“晓夏,过来。”
是关琳,晓夏看着她,今天不复上次见面的落魄,红裙黑靴栗色大波浪,又跟以前一样光彩照人。
晓夏客气得跟她打招呼,关琳看一眼她手里的袋子:“jvox雪地靴这牌子很贵的,覃奇给你买的”
晓夏皱了眉头,关琳笑笑:“覃奇的家世你知道吧他是覃氏企业的少东家,以后整个覃氏都是他的。这个世界何其不公,有的人奋斗几辈子都得不到的,你就要得到了,不费吹灰之力,我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张脸蛋儿还是傻乎乎的性格”
晓夏的手紧攥了一下,手中袋子刺啦刺啦一阵响,深吸一口气:“其实上次您跟我说那么多,我就觉得挺奇怪的,因为您不是随便就找人诉苦的个性。我还在心里给您找理由,也许是特别需要找人倾诉,正好碰见了我。可是今天您又这样,其实我和您只不过是点头之交,您不该跟我说这么多,正所谓交浅言深,我觉得不合适。”
这是上次关琳和她大发牢骚之后,晓夏想出来的话,她一向如此,受到无礼对待,当时总是想不出反驳的话,事后她会总结,应该怎么怎么说才会酣畅淋漓给对方致命的打击。
关琳有些意外:“哈,包子今天变刺猬了。”
晓夏又吸一口气,其实她每次想想也就算了,从来不会说出来,可是她这几天心情烦躁,关琳的话又是她最不爱听的,我确实傻乎乎,不过不可以说出来。
晓夏转身向吧台走去,关琳在她身后说等等:“你喜欢覃奇吗你不觉得他的性格有些怪异”
晓夏没有回头,大声说道:“我跟他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仅此而已。”
就听一个人说道:“仅此而已吗”随着话音,覃奇走了进来,看一眼晓夏道:“忙去吧。”
关琳一声冷笑,覃奇面无表情在她对面坐下:“书文说你到他的书店又哭又闹,拜托我跟你见一面,什么事”
关琳咬一下唇:“那天给你打电话后,我心里不痛快,喝醉了,打了皓皓,皓皓跑到了我前夫那儿,死活不肯再见我,我前夫要抢回孩子的抚养权。”
覃奇目光中带了厌恶:“你又酗酒还打皓皓你又自私又虚荣,只顾着自己工作中的风光,从来不管孩子,可你跟前夫闹离婚,皓皓还是选择跟着你。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父母之间周旋权衡,他选择跟着你,又替父亲着想,让你拿房子换他的抚养权,因为他知道你有能力赚大把的钱,而你前夫只是一个老实的技术人员。”
关琳的脸因为愤怒有些扭曲:“我现在还有能力赚钱吗你以为你帮我争取了足够多的补偿,我就该感恩戴德一百多万在北京算什么够买一个卫生间吗”
覃奇看着她:“好几家公司聘用你做市场总监,可你只想做总经理。”关琳冷笑道:“我有错吗难道要让肖楠永远把我踩在脚底下况且都是那么小的公司,有的只给市场经理的头衔,薪水只有原来的一半,当我要饭的吗”
覃奇冷着脸:“饭要一口一口吃。”关琳摆摆手:“工作上的事我自有打算,不需要你指手画脚。皓皓的事,你帮帮我。”
覃奇摇头:“皓皓是个小大人一样的孩子,我尊重他的想法。”
关琳不置信看着他:“孩子的事你都不肯帮我你就忍心看着我一无所有”
覃奇站起身:“只要你能戒酒,皓皓还会回到你身边。”
关琳说声等等,她的眼睛里喷着火:“你不帮我的话,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全部告诉赵晓夏。”覃奇点头:“我一直想告诉她,可是没有勇气开口,你帮我说了也好。”
关琳眼眸灰暗下来,掩饰着绝望扯出一个微笑:“奇,我身上穿的这件裙子是你送给我的,你说过我穿红色最好看,最象我的性格,红色如火。”
覃奇摇摇头:“我忘了。”关琳看着他:“奇,你最后请我喝一杯咖啡,以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
覃奇点了一杯蓝山一杯德式,关琳笑笑:“以前你和我一样,喜欢蓝山咖啡。”
覃奇低了头笑:“我发现德式咖啡更好喝。”
他爱喝蓝山,因为他的养母最爱,他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德式
覃奇又笑道:“有一次晓夏帮我带了一份外卖,她说我肯定会喜欢,那是我第一次喝德式咖啡,从那以后就喜欢上了。”
晓夏和大毛小茸在餐厅张罗好午饭正要开吃,就听到扑通一声响,声音很大,随即听到有桌椅连续倒地,吱吱嘎嘎中夹杂着青铜连枝灯脆亮的撞击,闻声跑过去,就见关琳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上,周围几把椅子东倒西歪,过道旁的连枝灯侧翻在地,覃奇呆愣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小茸一把推开覃奇冲了过去,手压上关琳颈侧朝大毛摇头:“死了,报警吧。”
大毛拿出手机报警,并迅速关上了咖啡店的店门。
晓夏听到小茸说死了,害怕的哆嗦着,却又忍不住好奇,弯下腰看向关琳,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低声在她耳边说:“别看。”
眼前瞬间一片黑暗,晓夏不置信问道:“狄野”
狄野说一声是,晓夏不说话了,不是去神农架了吗不是要去很久吗狄野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到了窗边,摁她坐下嘱咐道:“在这儿呆着,不要往那边看。”
看晓夏点头,松开了蒙着她眼睛的手,骤然恢复的光亮刺着晓夏的眼睛,晓夏伸手揉了揉,等看清的时候,狄野已快步走向门外。
罗虎很快就带人来了,进了门看到覃奇,眼睛骤然放亮,挥挥手说声带走。两个警察押着覃奇到了门口,覃奇突然说等等,他回过头望着关琳,关琳漂亮的眼睛大睁着,似乎在定定看着他,覃奇的眼睛一下就湿了。
他闭一下眼喊声晓夏,晓夏跑了过来,覃奇笑笑:“记得帮我请假。”晓夏点点头,覃奇又笑:“我没有杀人,相信我。”
晓夏又点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在想,请假的时候该怎么说
罗虎隔窗看着覃奇上了警车,笑说道:“等我回去仔细审问,非审他个底儿掉不可。”一回头看着狄野皱了眉头:“怎么又是你”
狄野不说话,罗虎看着小茸:“说说吧。”小茸指着关琳的尸身:“几分钟前还好好的,喝着咖啡与覃奇有说有笑,几分钟之后倒地猝死,我推测是心脏麻痹,真正的死因,等着验尸结果吧。”
罗虎指指在场的几个人:“谁都与关琳有过接触”
小茸淡定说道:“关琳进来的时候,我老爸在,她跟我老爸说了几句话,好象不太愉快,后来我老爸上楼,晓夏进来后也跟她有过交谈,也不太愉快,然后覃奇来了,交谈就更不愉快了。”
现场法医小心收集泼在桌上的咖啡。罗虎看向小茸,小茸依然淡定:“我煮的,一杯蓝山一杯德式,也是我端过去的,其他人没有接触,咖啡豆还在那儿,壶里还有剩余的咖啡,都可以拿去检测。”
罗虎嘱咐现场的法医和警员几句,坐到晓夏那张桌子旁一招手:“都过来,例行询问。”
先问狄野:“不是去了神农架吗不是说要去很久”
狄野看一眼大毛:“我没有去神农架,去了一趟峨眉山,头天去第二天回。”
罗虎问去峨眉山做什么狄野笑笑:“看猴。”罗虎指指他:“没跟你开玩笑。”狄野摇头:“我也没开玩笑,而且看猴跟案情无关。”
他一直没有放弃追查让玉画遁形的原因,每个店铺都探寻过,依然觉得博文书店最为可疑,他找到了上次那个道士,道士看见他就跑,狄野威胁他要毁了他的道观,道士才勉强跟他聊了几句。狄野问他摄妖铃在博文书店可有异动,提到摄妖铃道士有些生气,指指狄野说道:“没有任何异动不一定就是没妖,也可能是比摄妖铃年头更长的老妖。”
强行要了道士的电话,赶在大雪前回到北京,晚上在晓夏公司楼下等她下班的时候,看到有人因地面打滑摔跤,跑到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双雪地靴,拎着雪地靴路过一家蛋糕房,闻见香味进去买了一盒,结账的时候收银员笑着说:“老婆饼一盒。”
原来那个叫老婆饼,狄野有些尴尬。
罗虎又问:“你和关琳说什么了为什么不愉快”
关琳进来的时候,狄野正坐在窗边,关琳径直坐到他对面:“还记得我吗上次见过的,关琳。我要谢谢你。”狄野奇怪道:“谢我什么”
关琳歪头看着他笑:“我最近很倒霉,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我那天有多糟糕,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羞愧。”关琳自嘲一笑:“是你让我意识到自己有多糟糕,生平第一次,我自惭形秽,我下决心做回最好的自己。所以我要谢谢你。交个朋友吧,我会常来咖啡店坐坐。”
狄野客气笑笑:“我是老板你是顾客,不做朋友也能常来。”关琳看着他:“昨天下大雪的时候,我看到狄老板拎着一双jvox雪地靴,覃奇也给赵晓夏买了一双,不知道狄老板是买给谁的。”狄野脸色冷了下来:“这是我的私事,另外,你倒霉与否,跟晓夏无关,不要再纠缠她。”
关琳还想说什么,狄野已站起身头也不回上楼而去,然后她隔窗看到了晓夏。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底儿掉,北京话,用来形容非常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