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高家大火,举家上下便只剩下夫人一人了?”
郑然然歪了歪脑袋,似乎有所思,依照江玠当日对自己数的话,这陈夫人家里也是世家大族,就算没有上百口人,那也应该有几十口人吧,全都葬身火海了?
陈夫人带了丝清冷和悲戚的目光忽然看过来,“郑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怔,忽然从陈夫人的眼神里读懂了太多,有当日郑家遭灭门之祸时她的无助、有郑原身故之时她的悲切,有郑暮暮下落至今未明的时候她心中的担忧……
郑然然忽然就默了,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在在感同身受的时候说这般质疑的话。
可……感情用事向来是查案问案中的大忌讳,郑然然可以有感情用事的时候,但他身后必然要有一个不会感情用事时时刻刻都保持清醒的江玠。
江玠将手中已经冷却的茶水搁在桌案上,眸光清然不改当初,“案发当日,夫人在做什么?”
陈夫人一怔,没想到江玠还是要追问此事,陈观也跟着一急。
“江大人,你这还是要怀疑内子?内子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怎会与此案有关联?”
“陈大人,公事公办而已。”
陈夫人黯了黯眸子,并没有拒绝答江玠的话,只语气清浅淡然,“那日是父母亲人的忌日,我在昭明寺烧香,江大人,还有问题吗?”
江玠嘴角微微一抿,目光注视着她许久,而后一笑,“没了。”
从陈观的书房出来,郑然然沉默了一路,许春儿一直在旁问怎么了,郑然然不答她的话,她便转头去问江玠。
“江大人,郑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不像她的风格啊。”
江玠的神色亦有些阴郁,许是许春儿吵的慌,他才微微叹了口气,“许姑娘听了个全场,还不觉得这案子蹊跷吗?”
许春儿一愣,随即也沉默了。
赵济源当年球去的姑娘是高家的幺女也就罢了,偏偏高家遭了那场火灾,偏偏赵济源死了,偏偏……赵济源死的那一天陈夫人就在昭明寺烧香。
许春儿瘪了瘪嘴角,“赵济源死的那天你们两个也就在我的昭明观里呢,事儿怎么就这么巧,都赶在一天了。”
郑然然忍不住摊了摊手,“可惜当日出现在昭明寺的人里,有的人是凶手,有的人却是查案的。”
查案的人自然是她与江玠,至于谁是凶手……
陈夫人虽有嫌疑,却终究没有证据。
许春儿兴致有些恹恹,“瞧你们碰上的这桩案子有些神神叨叨的,我还是赶紧走吧,待你们哪天成亲,记得捎句话来,我给你们包个红包。”
她说完这话转身就要走,郑然然一时有些懵,“你不好奇案子的进展了?”
许春儿摆摆手:“扯上人命的事儿,谁要好奇谁好奇!”
江玠拉回郑然然,“她若真如你一般是个好奇的人,当日发现了赵济源的尸体就不会一心一意想着要溜之大吉了,总归没有好奇心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便由她去吧。”
郑然然听着江玠的话默默点头,却不知哪儿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儿,明明方才她与江玠去书房的时候许春儿还执意要跟着去看的,怎么去了一趟回来反倒惧怕了?
但人影已经不见了,郑然然心中的疑虑也渐渐模糊下来。
仍是江玠的声音传过来:“你先前不是说好奇陈夫人与陈观的关系如何么,陈酌飞鸽来了书信,在我房里。”
她又是一怔,埋怨江玠,“你怎么不早说。”
与其在错综复杂的案清里打转,她倒是很愿意分析分析家长里短这些事情,毕竟陈夫人这么一个娴静典雅的女子,配了陈观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夫君,终究是让无数人眼馋羡慕的好姻缘。
可在郑然然看来,二人之间似乎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说不出的情绪,甚至还不如她和江玠呢。
想到这儿郑然然嘴角忽然带上了笑意,旁人自然是比不上她和江玠的。
郑然然在大昭待了这么些时候,除了至今算不清楚子丑寅某,剩下的便是看不懂陈酌的字了。
陈酌的字别有一番风味的,不似纪棠的字一般温润端方、也不似江玠的字一般清冷凛然,只一味儿往颠张狂素靠拢,一张小小的字条直看的郑然然眼花缭乱。
江玠噙着笑意将郑然然手里捏着的字条抽了出来,“还是我念给你听吧,咱们陈大人这手字,能欣赏的人实在是不多。”
好在江玠与陈酌也算认识了多年,即便其人写的再怎么潦草不堪,他却也是能够认出来的。
男子读信时嗓音清朗,敛去几分情绪,听在郑然然耳朵里很是悦耳。
“既得来信,奉问家母,得堂兄家事,遭母数落,校卿归时稍待两壶临安桂花酿,思之良久。家母言兄嫂之事,讳莫如深,得吾再三逼问,方知两载前高家大火,堂嫂怨兄查案不明,自此与兄日渐疏离,桂花酿,盼牢记。”
郑然然冷冷吸了口凉气,手指落在桌面上敲个不停,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子突突的疼:“江大人,咱们陈酌大人是怎么当上广平府文吏的啊,他写案宗的时候也有这么多废话么?”
江玠失笑,将手里的纸条凑到烛火旁烧成了灰烬。
“你记得给他带桂花酿便好,否则他会把整个广平府闹得不得安宁的。”
郑然然想起每每喜欢在自己房门口敲门声喋喋的陈酌,忍不住皱了皱眉,“所以咱们两壶桂花酿买来的消息就是陈观和陈夫人因为那场大火而闹得不睦了?”
陈酌信里说了,是陈夫人埋怨陈观当年没有好好审理高家的案子。
可这事儿又说不清了,高家的那场大火是因为高家藏书阁里的灯烛倒了,才引了举家之难,这又不是**,还能怎么审理?
她沉思了会儿,忽然发问:“大人,高家的房子还有吗,若有的话,咱们明天去看看吧。”
江玠在她身旁落座,男子眸光清明,在烛火后露出些凛然正气,他笑了笑,“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