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妞妞的情况不具备普遍意义，”虞重华的回答出乎井小泽的意料：“而且，你说错了，我并不支持早恋。”
“你不支持早恋？”井小泽真的奇怪了。
“首先，我根本不赞同所谓‘早恋’这种说法，何为早？何为晚？是以政策法律为标准，还是以人的生理心理为标准？”虞重华进一步解释：“如果以政策法律为标准，可是法律只规定了结婚的年龄，并没有规定恋爱的年龄。如果以人的生理心理为标准呢？可是人是存在个体差异的，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有的人很早熟，有的人很晚熟，即使统计出一个平均年龄，也是没有实际意义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
“何止是有道理，你弟弟上高几了？”
“高三。”
“那最小也十七了吧？”
“十八了。”
“在古代十八岁可能都已经当爸爸了，而现代社会的孩子们，生理状态肯定比古代同龄人更为成熟，而心理状态虽然不大好说，但至少知识面是古人不能比的，如果不成熟，那也是因为现代社会不会过早的对孩子们进行这方面的教育引导。”
“可是从现代医学提供的证据来看，过早的结婚生子是不利于青少年的身体发育和晚年的健康质量的。”
“我尊重科学，也认同这个结论，但这只是单纯的从生理角度而言，而我把‘早恋’更多的看成是一个心理问题。怎么说呢……”虞重华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么说吧，我觉得青春期的孩子们这种萌动，相对于步入社会的成年人，可能更单纯的是‘发乎于情’。”
“我基本上认同吧。”井小泽显然有所保留，对于自我约束性相对较差的青少年而言，不能光看是不是“发乎于情”，还要看是不是能“止乎于礼”。
虞重华了解井小泽的“基本认同”，但并没有马上分析“止乎于礼”的问题，而是接着说：“相对于成年人来说，少年时期的情感更纯洁，那些世俗的功利要少的多，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任何一对‘早恋’的孩子，主观上都是向上性，而非向下性。”
“向上性向下性？”井小泽没听过这两个名词。
“呵呵，这是我自创的两个词，我的意思是说，两个孩子互相爱慕，他们在主观上肯定都会希望变得更优秀，你想，会不会有两个孩子彼此喜欢的时候都想着怎么考倒数第一？”
“那怎么可能呢？”
“所以啊，这就是我所说的‘向上性’，当然，希望不一定能成为现实，这大体有两个原因，其一是由于人生阅历的必然不足，孩子们的人生观还不够完善，在他们眼里的优秀未必是真正的优秀，比如说女孩子可能觉得男孩子抽烟、打架什么的很帅，而男孩子可能会喜欢同龄人中穿着打扮比较成熟的女孩子，也就是说，孩子们可能会把一切肤浅的、感官的东西当作优秀，那他们想变得优秀就会产生方向性错误。”
“如果他们都认为努力学习取得更好的成绩才是真正的优秀，那这种相互爱慕反而会成为促进学习的动力。”
“是的，而且不单是学习方面，还有责任心、使命感等等，只要是方向正确，那这种‘早恋’所带来的动力是相当巨大的。”
“这恐怕有点一厢情愿了吧？努力学习还好，至于责任心、使命感什么的恐怕不是那个年龄段的孩子们能够体会的，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也不见得，对于求学期间的孩子们，努力学习本身也是对自我、对家庭、对社会的一种责任和使命，至于第二个原因，可能比第一个原因更普遍，就是孩子们虽然对‘优秀’的理解是正确的，但由于自我约束力的不足，可能会特别喜欢在一起聊天、游戏等等，而不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这样的正事上。”
“这恐怕也是早恋带来的主要危害。”
“其实，无论是第一个原因还是第二个原因，解决的办法却是同样的，就是家长和老师要进行正确的引导，我不能确保正确的引导一定能达到最理想的结果，但是我相信这会比简单粗暴的扼杀会好一些，至少我个人是这么认为。”
井小泽明白，虞重华虽然没有正面提及“止乎于礼”的问题，但他阐述的内容是包括这个的：“而且，我觉得我的中学同学里那些谈恋爱的人，其实可能就是互相有点好感，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早恋了，都是同学们推波助澜的起哄或者家长老师的紧张，反而弄假成真了。”
“我也觉得是有这样的情况。”
“那你这也不是不支持早恋啊？你只不过不是无原则的支持而已。”
“不，我说的这些都是建立在孩子已经产生这种所谓的‘早恋’的情况下，我不会因为这种‘恋爱’可能带来的动力去鼓励我的学生去‘早恋’。”
“我懂了，”井小泽接受了虞重华的说法：“别人我不知道，不过妞妞读书有多刻苦我可是知道的，看来早恋也不一定就是‘变坏’的同义词。”
“妞妞的刻苦和她的家庭环境、童年经历有很大关系，只是个例，没有代表性，不过至少我自己是觉得，我和她的‘早恋’带给彼此的正能量要大于负能量。”
“这么说你承认你俩是早恋了？”
“我和妞妞一起长大，从小感情就很好，你该不是真的认为我们俩一出生就开始谈恋爱吧？”虞重华笑着问。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呢？”
“哈哈，”虞重华很少这么爽朗的笑：“这你还真把我问住了，这也是我不认同‘早恋’这个说法的原因之一，你怎么界定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是否已经在恋爱？是从互相关注、互有好感开始，还是从第一次牵手开始？还是互相传纸条写情书开始？”
这个问题恐怕谁也答不出来，写情书或者牵手也许可以看成是恋爱的标志，但没有这个却不能当成没有恋爱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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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重华又说：“我和妞妞从小就彼此关注，彼此有好感，从小就牵着手一起长大，但是到现在也没传过纸条写过情书，你说我们是不是早恋？”
“那总得有那么个时间点，你们从好朋友或者好兄妹变成恋人吧？”
“我说了，我们俩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不知道我们在什么时候起可以算成是恋人，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们不是两个人，我们就是一个人。没有虞重华的妞妞不会是现在这个妞妞，没有妞妞的虞重华也不会是现在这个虞重华。”
不管将来如何，井小泽至少在这一刻可以确认，虞重华的目光里闪耀着幸福，还有他对妞妞的坚定和执着。她还可以确定，在此刻她的心里也绝不是只有淡淡的嫉妒，而是还有深深的祝福：“如果说初恋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感情，那比初恋更美好的就是让这份感情直到永
远。”
只是，在这一刻，他们两个人谁也没有意识到，初恋也许真的是最美好的，但却不一定是最刻骨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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