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唔……”
苏若雪踉跄地在黑暗中前行,全身上下有如千虫万蚁在不停地啃啮噬咬,仿佛在经脉又仿佛在骨骼。尤其胸口处,更是钻心的剧痛,血腥味在口鼻中充斥弥漫。
没想到易了容还会遭人暗算,苏若雪下意识轻抚脸上的□□……
“宫主你看,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这面具不但极薄,而且透气性好,轻如无物,戴上后不会使人感觉难受,最重要的是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冰凝得意地仰着头,又俏皮地眨了眨眼,“若是戴上它,就算是师父站在宫主面前,也未必能认得出宫主!”
冰凝说的并不算夸张,她这次做的□□确实十分精巧,不仅薄如蝉翼,而且还一直延伸到锁骨处。更因为它是从活人脸上揭下,再以奇药浸泡,所以与人的皮肤并无二异。戴在脸上不仅轻薄透气,而且就算他人近在眼前,也看不出真假。
想到此处,苏若雪不禁更是疑惑,难道是宫中有人故意走漏了消息?那人到底会是谁呢?
“唔……”
钻心的剧痛再次传来,苏若雪脚下顿时一软,身体无力的跌倒在地,心中不由苦笑。如果让影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肯定又要心疼的抱怨了。
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身体也时冷时热。一会儿如在冰里,一会儿如在火里。
此时,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意识迷离而痛苦。恍惚中似乎被人紧紧抱入怀中,直到身体终于耗光了最后一丝力气,意识也彻底的离她而去,苏若雪终是疲惫地瘫软在那个陌生却温暖的怀抱中,蜷缩着身子沉沉地睡去。
“岚风,回客栈!”抱着苏若雪的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己的坐骑跑去。
“皇上,此人身份不明,还是谨慎些好。而且……”
没错,此人正是当今的天子——萧亦然!
萧亦然不等李岚风说完,倏地转过头厉声斥道:“朕自有分寸!你速去城中找个大夫来客栈,这是命令,快去!”
李岚风震惊地抬起头,身体微微颤抖,嘴角翕动了几下,最终缓缓低下头将眸中的伤痛隔绝,声音恭敬而苦涩,“是,臣遵命。”
不记得皇上曾何时如此惊慌,何时用如此愤怒冰冷的声音命令过自己……
这到底是祸是福呢?
李岚风机械地跨上马背,心中一片茫然。
看着李岚风萧索的背影,萧亦然心下一阵懊恼。他也不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只是……
他沉默地看向怀中的女子,只见她的脸色较之刚才更加惨白,眉头紧皱,睫毛轻颤,虽然努力控制不发出声音,但死抿的口中仍是不断溢出细微的呻/吟,微弱起伏的前胸也仿佛随时都会静止。他知道如果不尽快为她运功逼毒,等剧毒侵入五脏六腑,她就会香消玉殒,永远的消失!
想到这里,萧亦然不知为何心中竟难以抑制的阵阵刺痛,就连呼吸也变得越发困难,就像被人扼住脖颈难以喘息。他不愿再耽误片刻,迅速跨上马背,一手稳稳地抱紧苏若雪,一手死命地抽打马背。
心急如焚的他却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紧紧盯着这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在那人的注视之下。
而此时,那双眼睛更是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一脸的残忍笑意!
“岚风,你去吩咐小二按大夫开的药方抓药,熬完后让他立刻送过来。然后你就到门口替我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萧亦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苏若雪如白纸般毫无血色的脸颊,焦急的硬声指示。
“皇上,这毒太霸道。要想完全清除,必须由同一个人连续七日为她运功逼毒,最后再辅以银针刺穴才能彻底清除干净。而且每次运功逼毒都要连续三个时辰,中途还不能停歇。这样长时间的持续运功,对内力的消耗是巨大的,对身体的损伤更是难以估计。就算是内力浑厚之人也不一定承受得了,而且没有个一年半截恐怕都无法完全恢复。”
李岚风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更何况此人身份不明,不知是敌是友,皇上乃万金之躯怎能冒此风险!”
说罢,李岚风“唰”地掀起衣摆,双膝跪地,语气坚定,“皇上,臣愿替她运功逼毒,如果皇上还不放心……”定定望向并不打算妥协的皇上,心中酸楚,“臣愿立下生死状,以性命担保!皇上,如此还不行吗……”
萧亦然也不知为何见到这女子痛苦会如此心慌、心痛,他清楚李岚风说的都对,可是他放不下她,也不愿放下。无法直视李岚风,只半垂着眼,苦涩地道:“岚风,就让朕任性一回吧……”
李岚风身躯微微一震,知道再说什么也无法改变皇上的决定,他绝望地闭上双眸,默默退了出去。
萧亦然目光复杂地望向怀中女子,无奈地叹息一声,心里漫过一丝前所未有的疼痛。他不敢想象,假如他没有遇见她,那她现在是否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呃……嗯……”
几声细碎痛苦的呻/吟令萧亦然微微一震,不容多想,他立刻将苏若雪身子扶正,在她身后盘膝而坐,然后将真气慢慢凝聚于双掌,紧紧贴在她的后心处,将源源不断的内力缓缓注入,开始为她运功逼毒。
阵阵白烟袅袅升起,缭绕在苏若雪的头顶,就像云雾一样飘浮着。而苏若雪搭在床外的右手食指,也渐渐有暗红色的血珠从事先被割开的细小伤口渗出,再一串串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滩血水。
一个时辰过后,豆大的汗珠在萧亦然脸上不断滑落,一张俊美无双的面容早已惨白如纸,眉宇紧锁,薄唇轻抿,却仍不知疲倦地为苏若雪运功逼毒。
三个时辰过后,萧亦然缓缓收回手掌,扶着仍昏迷的苏若雪无力地斜靠在床头,伴着粗重的喘息,胸中气血翻涌,阵阵血腥味窜入鼻中。
他只有待气血稳定,呼吸恢复正常后,方才小心翼翼轻柔地扶着苏若雪躺下。如被沙石磨过的嗓音沙哑疲惫地冲着门外,轻道:“岚风,把药端进来吧。”随着嘴角的开合,一缕鲜红竟顺着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但他却似无所觉,只专注地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苏若雪,在见到她脸色渐渐有所好转不似先前那样惨白痛苦后,情不自禁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轻轻抚平紧皱的柳眉,嘴角微弯,温柔的目光似能滴出水来。
这就是李岚风推门进来时看到的情景。
“皇上,你……”本想说你这是何苦,却在看到那刺眼的鲜红时停住。
十年的君臣相处,他太了解皇上了。知道现在已无法劝服,那他就只能舍命相陪,走一步算一步吧。
李岚风重新振作下精神,力求平静地道:“皇上,先回隔壁休息下吧,这位姑娘臣会尽心照顾好的。”
萧亦然站起身接过药碗,本想拒绝,但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他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道:“也好,那就辛苦你了。”
“不敢,这是臣应该做的。”
萧亦然微微颔首,努力控制身体的平衡稳稳地走出房间,但只要是习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他脚步虚浮,绝不是表面那样的若无其事。
李岚风清楚地知道皇上不仅内力大失,而嘴边刺目的鲜红也昭示了他的内腑也受到了不小的损伤。而这,才是第一天……
皇上要如何撑过剩下的六天?要如何度过往后病弱无力的一年?
李岚风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端起药碗耐心的为苏若雪一勺一勺喂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