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只是持续了短短五分钟,然而这五分钟对于第7装甲师和加里波第旅而言,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他们所处的位置在短短五分钟之内变成了月球的表面,沥青路面被无情粉碎,路边的农田本来就被坦克辗得乱七八糟,现在又让炮弹犁了一次,连棵草都没有留下来,成群的战车静静趴在漫天浮尘中剧烈地燃烧,机枪子弹和炮弹在高温下乒乒乓乓的爆炸,直到整个车身膨胀变形、破裂。在燃烧着的车辆残骸周围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有些没了手脚,有些身体被炸裂,内脏流了出来,有的没了头,有的被钨合金弹丸打成一张破布,更多的则变成了一截炭柱,惨不忍睹。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
安德鲁少将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身体僵直、战栗,血液往头部狂涌,头一阵阵胀痛,像是要炸裂开来。围点打援,就这么简单的战术,华军不知道运用了多少次,可他还是上当了,连吼带骂的将部队送到了屠宰场!电台里传来那位华军将领冷淡中透着一丝不容轻辱的骄傲的声音:“第7装甲师是吗?这是你们第二次被我击败了。你们趁早逃吧,我不追击,放你们逃走!我还要无数次击败你们,直到你们看到我的旗帜就逃为止!”这声音像一根针,反复扎着少将的身体,他重重的咬着嘴唇,鲜血流出,染红了那把漂亮的胡子。
意大利旅长肩膀被一块绿豆大的弹片打伤,鲜血直流,像一头受了伤的狮子一样冲过来揪住安德鲁少将的衣领嘎声怒吼:“就是因为你的命令,我们旅在五分钟之内死伤超过了三百人!三百多个小伙子啊,你要为他们的死负责!如果不是因为你的鲁莽,他们是不会死的!”
安德鲁少将任由这位准将推搡,没有还手,也不说话,
像是一截木桩一样。他的助手愤怒的将狂怒中的准将推开,不顾身份的冲准将咆哮:“你们伤亡了三百多人,那我们呢?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们伤亡了多少!难道就你们意大利人的命值钱,我们的命就不值钱了吗?”
准将喘着粗气,两眼血红的瞪着这个敢冲自己咆哮的小小少校,差点就拔出手枪崩了他。英国佬伤亡多少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只知道自己的部队受到极大的损失,大到他想杀人!不过,这个英国佬身后的战友也是两眼喷火,大有火拼一场的意思,他们打不过华军,但是要把自己捏扁的本事还是有的,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轰!!!
一团充满钢铁气息的硝烟在近处腾起,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用说,有人踩上了华军用火箭撒下的地雷,这辈子只能与拐杖和轮椅为伍了。准将趁机下台,悻悻的走了。而直到现在,少将才反应过来,噗的喷出一大口血,医务兵大惊失色,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被他一胳膊扫开。少将喘了几口气,声音嘶哑:“追,给我追,将华军给我挖出来,我要拆了他们的骨头!”
换平时,第7装甲师一定会拒绝服从这种丧失了理智的命令的,但是现在,那么多战友转眼间被炸得粉碎,很多人在坦克里出不来,活活烧成了灰,全师早就红了眼,鲜血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沸腾,烫得他们恨不得抓起自己步枪对着天空狠狠的扫上几百发子弹,要不然他们就要憋爆炸了。在军官们的愤吼中,全师重新调整展开,两眼发红的朝扬长而去的快速反应旅的断后部队杀去。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现在的任务,事实上皇家坦克营已经不需要支援了,就算是去支援,等待他们的也只有一地死尸。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咬住房那个该死的快速反应旅,用坦克履带将他们辗成肉酱,以告慰牺牲的战友在天之灵!每一辆战车都把车速飙到了极限,一股钢铁洪流狂飙,大地在履带的辗压下颤栗。天边时不时有炮弹直坠而下,给他们带来新的伤亡,但是他们都不在乎了,追,玩命的追!
一道狂雷撕裂漫卷的乌云,飞雨如箭,天地间一片黑暗。黑压压的雨幕不断被爆炸的火光映亮,那是断后的贝兰国防军被追上了,与第7装甲师激战。大量装备单兵肩射反坦克导弹的贝兰国防军向第7装甲师发起亡命的攻击,不断刷新着第7装甲师的伤亡名单,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这股已经疯狂的铁流,59式坦克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堆堆燃烧着的废铁,一丛丛士兵被沉重的履带卷进去再甩出来,变成肉泥,第7装甲师的伤亡不断
增加,他们追击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势不可挡!直到炮弹成排落下,在前面打出一道火墙,他们才稍稍放慢了速度————现在周围都是山,公路从山间溪谷中通过,贝兰国防军已经在谷口构筑起一道防线,准备迎战了。至于快速反应旅,鬼影都找不到。
第7装甲师把满腔怒火发泄在这些打阻击的贝兰国防军身上,集中全师重炮对谷口展开猛烈的炮击,泥水飞溅中,团团黄白色莲花成片腾起,带着一抹血色绽放开来,山石为之犁平,石屑和钢铁碎片在爆炸中以音速飞溅,贝兰国防军两个步兵连完全淹没在暗红色火光中。安德鲁少将叫停了炮火,廊尔喀步兵营开路,全师像洪水一样扑向谷口。贝兰国防军幸存的士兵还在战斗,一束束反坦克火箭弹在雨幕中划过一道桔红色流光,扑向风驰电掣的战车,好几辆步兵战车被击中起火,但是悍勇的廊尔喀兵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沉默的向前挺进,沉默的冲上了贝兰国防军那七零八落、死伤枕藉的阵地,与贝兰国防军展开残酷而短暂的白刃战,廊尔喀弯刀与三棱军刺毫无花巧的碰撞,迸出点点火星,在雷电交加之际越发的刺眼。
五分钟后,最后一名贝兰国防军残缺不全的尸体抽搐着倒在了雨幕中,白刃战结束了。第7装甲师从他们的尸体上辗过,滚滚向前,不可阻挡。自行火炮一边行进一边朝公路两边的山坡猛烈轰击,而来自山坡上的火力越来越猛烈。安德鲁少将知道,他现在接触到了贝兰人的第二道防线————拱卫尼姆拉防线的卢姆比防线。卢姆比防线南北相连,长达八百公里,将首都等重要城市拱卫其中,超过五十万贝兰国防军和民兵将在这道防线与侵略者血战到底,直到鲜血流干。守卫这条溪谷的部队中,一定有巴铁第18山地师的精兵强将,他们的火力部署非常专业,几乎全无死角,如果是轻步兵,想啃下这样一道防线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了。现在第7装甲师的步兵都跳下了坦克,现在乘车进攻太危险了,搞不好一枚导弹就会将一车人送上西天,划不来。他们猫着腰跟在坦克后面冲向一个个高地,用无后座力炮和刺刀将这些火力点拔掉。一辆坦克被击毁了,后面的就将它推下去,继续向前冲,打疯了,都打疯了。
安德鲁少将稍稍冷静了一些,命令装甲部队驶下公路,利用高高的河床为自己挡炮弹。继续沿着公路一线平推肯定不行,来自两边山坡上的火力都将公路打成火海了,如此猛烈的火力,就算是皮糙肉厚的挑战者也吃不消。虽然现在河床水位正在上涨,但是这点水还奈何不了精锐的装甲部队。而作为装甲
师的前锋,廊尔喀步兵一路冲杀,现在已经杀到溪谷的出口,此时正顶着三挺高平两用重机枪的疯狂扫射匍匐前进,冲上了巴铁第18山地师一个步兵连的阵地,这是最后一道防线了。悍勇的山地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从掩体跃出,与挥舞弯刀的廊尔喀兵在密得叫人睁不开眼的大雨中杀成一团,利刃劈断骨骼的脆响、拳头砸碎胁骨的闷响、不可压抑的惨叫声、打肺里挤出来的怒吼声和恶毒的诅骂声,交织成悲壮的、让人毛骨耸然的乐章,响彻整个溪谷。最终,还是沉默寡言的廊尔喀兵占了上风,伤亡过半的山地兵扔下满地死尸往怪石嶙峋的山上撤去,同样是山地战专家的廊尔喀兵在后面穷追不舍,到处都是扭打在一起的身影,不断有血淋淋的尸体和被踩翻的石块一起滚下山来。
柳哲站在山顶上,用望远镜冷泠的看着,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直到第一辆坦克已经驶出了谷口,他才放下望远镜,说:“开始!!!”
久候多时的工兵连连长带着一丝狞笑,按下了启爆器。下一秒,天崩地裂,风云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