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京中将静静的看着帕塔尼亚中将。帕塔尼亚中将也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个大半生都不得志,如今却脱颖而出崭露锋芒的对手。战前维尔京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如今却轻而易举的将他给挤了下去,这就是命么?他目光黯淡,面无血色,让维尔京中将在心里暗叹一声。塔帕尼亚本是军中美男子,一向极注重仪表的,现在却跟个叫花子一样,衣服肮脏,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体味,眼睛布满血丝,面色白得像一张纸,这位美男子已经彻底的垮了。就是他的赌徒心态将十万大军带入绝境,就是他的虚荣心让因陀罗陷入被动,维尔京本来窝了一肚子的火想狠狠的教训这个赌徒一顿的,但是看到帕塔尼亚中将这个样子,他的心还是软了,扳着脸说:“按总参的命令,我前来接手西线南集群的指挥,这是总参下发的文件,请你签字,我们进行指挥权的交割。”
帕塔尼亚中将接过文件看了看,抬头看着维尔京中将,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而虚弱:“维尔京,你并不聪明,好不容易有了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却接下了这个谁也不想接手的烂摊子······”
维尔京中将脸上掠过一丝怒色:“十万名士兵的性命在你眼里就是个烂摊子?”
帕塔尼亚中将呆一呆,然后无力地笑:“没有十万人了······这些天来异教徒的炮火几乎将几十公里长的谷地犁了一遍,部队死伤无数,还能剩下多少人,连我都不知道!我用尽了一切办法想将部队带出这个死地,人海战术,车轮战、步炮坦多兵种协同,小路多群无重点渗透······能用的办法我都用过了,可就是没有办法撕开一个口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成堆成堆的士兵被敌人的炮火粉碎······这段时间我不敢睡觉,因为只要躺下去我就会做噩梦,看到无数支离破碎的甚至没有脑袋的亡灵在我周围跳舞狂笑,或者放声痛哭,我甚至不敢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到战死的士兵在愤怒地咒骂我,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维尔京,如果你真的比我强,就请你拿出你的本事来,将部队和我带出这个绝境吧,求你了!”
维尔京中将沉默了几秒钟,说:“我会的。我们开始吧。”
指挥权的移交进行得很顺利,早已被打掉了斗志的帕塔尼亚中将及一干参谋非常痛快的交出了指挥权,让维尔京中将和他带来的几名参谋全盘接手,他们则在一边协助,反正就是不要再背这个太过于沉重的担子了。
维尔
京一共带来七名参谋,每一个都是他苦心培养的,年轻,精力充沛,干练,每个人都有其独到之处,当然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而维尔京最擅长的恰恰就是包容他们的缺点,让他们尽情发挥自己的优势和特长。可以说,这些优秀的参谋是他在总参谋部坐冷板凳的十几年时间里最大的成就。这批参谋以超过同僚十倍不止的效率处理着积压下来的工作,众多纷繁杂乱的信息经他们筛选,汇总,最后变成为数不多、字句简明但信息量绝对不小的情报交到中将手里,这样的效率,这样的默契,让帕塔尼亚中将麾下的参谋团自叹不如。
维尔京中将呷饮着带着硝烟味的冰水,藉此驱散倦意,要知道他已经有三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一路奔波,历尽艰险,铁打的也吃不消,而这冰冷的冰水正好给他提提神。一口饮下去,血液几乎凝固,仿佛连灵魂都在寒冷中战栗,那浓浓的倦意被强行驱散,他可以集中精神阅读参谋们送过来的文件。只是,每看一份,他的面色便沉重一分:
扼守谷口的是炎龙军团两个旅,初步判断是狂风旅和风暴旅!
炎龙军团装备有大批新型坦克,性能与T-80不相上下!
谷口大多被炎龙军团采用定向爆破炸塌的土方堵塞,仅剩下一条极狭窄的通道可供通行,面对炎龙军团的阻击,强行从该方向突围的话,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零!
敌军拥有上千门火炮,多数是落后的,但也有少数先进的自行火炮和自行火箭炮,几乎将整个谷地彻底覆盖!如果敌军炮群火力全开的话,一个小时内谷地中将落下六万到七万发炮弹!
我空军被敌军压制,无法提供有效支援!
炮兵现存炮弹不足一个基数!
初步判断我军减员在两万人以上,目前非战斗减员人数还在进一步增加!
部队现存野战口粮不足十万份!
······
仔细看完最后一份,他的眉头已经紧紧皱起。西线南目前处境之艰难,超过了他最坏的想像,更要命的是部队的士气······如果是按照西方国家的标准,西线南集群已经丧失战斗力了,他们能完成他赋予的重任吗?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隆隆炮声犹如春雷,震撼大地,从这片被血染红了的谷地滚滚而过,一团团火光从地面咆哮而起,尸体被炸得粉碎,弹片和碎骨四处激射,肉沫混合在硝烟中飞散,令人作呕。整个谷地就像一面被巨人疯狂擂击的大鼓,
那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不像是从地面传来,倒像是在地心传出,叫人站不住脚!因陀罗士兵出奇的冷静的蜷在简陋的防炮工事里,默默地忍受着巴军炮火的蹂躏————与其说他们是冷静,还不如说那是漠然。这样的炮击可以说是每一天的保留节目,每一次炮击都要带走很多人的性命,要不是谷地地形复杂,天然掩体很多,这十万大军就算不被完全粉碎,只怕也不会剩下几苗人了!
上天是公平的,复杂险恶的地形困住了他们,同时也保护了他们。
一发炮弹落在指挥部附近,那几位新来的参谋面有惧色,而在这里呆了好几天的老鸟却对从入口呼啸着飞进来的弹片视而不见,继续各忙各的。想必他们也想明白了,如果一发重炮炮弹正好落在你身边,你再怎么躲都没用,而如果没有落在你身边,你也就用不着去躲。维尔京不顾左右拦阻,走出指挥挥举起望远境观看巴军的炮击,只见团团烟焰滚动,硝烟冉冉上升,弹片层层扩散,整个谷地到处都是闪烁的爆炸火光,巨石在苍穹呼啸中粉碎,血肉之躯化为齑粉,如此恐怖的炮击,就连他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军人都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寒意,何况那些士兵!维尔京中将看得分明,那些杀伤力巨大的炮弹是来自谷口,而谷地两边山头倾泄下来的炮弹杀伤力差了不止一截,但是胜在数量众多,只要打得准,哪怕是一战时期的炮弹也能叫人血肉横飞!
炮击还在继续,仿佛巴军的炮弹实在是太多了,必须打掉一部分似的。寒冷的空气变得灼热,大量燃烧弹释放出滚滚热浪,烈火吞噬一切,最后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好烧了,只有泥土还在燃烧,谷地里居然变得跟春天一样温暖,这大概是炮击还来的唯一好处吧,只是这样的好处不知道因陀罗士兵接不接受。维尔京中将觉得胸口闷得慌,用力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走进指挥部,不理会簌簌落下的泥土,负手在巨大的军用地图前来回踱步,不知道在想什么。大家都努力保持安静,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路。
炮击持续了整整十五分钟,谷地里很多地段又被犁了一遍,都可以直接种土豆了。最后一声爆响消失了,维尔京中将还在沉思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半晌,他抬起头来,露出一丝决绝的神色:“也只能是这样做了。”转头命令:“全军的侦察兵中止一切任务集合,尽量休息,补充体力。”
“所有廊尔喀部队的任务由友军接替,将他们撤下来,让他们尽量恢复体力。”
“空军放弃空投和争夺制空权,因为这是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
任务。”
“军需部门搜集所有可供继续作战的物资,每一块饼干、每一口清水、每一发炮弹都要利用起来,集中供应第五山地师、第29步兵师等士气较旺盛的部队······保留你们的意见,照我说的去做。既然其他部队已经不能再称之为部队了,就不要再浪费极为匮乏的物资了,饿两天吧!”
“全军还能使用的火炮都集中起来,分为两个炮兵群,一个炮兵群负责协助第29步兵师守住谷口,防止炎龙军团突入,另一个炮兵群由本指挥部直接指挥!”
“在十四小时内必须完成这一切准备,贻误战机者军法论处!”
下达完一长串的命令后,维尔京想了想,转过头来对一位亲信参谋说:“给新德里发报,向我们的盟友求援,就说我们给他们的新武器找到了一个绝好的实验场,足以让他们一雪前耻!”
众将领努力挺直腰杆,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先不管维尔京中将的计划可行不可行,光是他那种乘坐一架直升机冒死进入谷地陪士兵们一起忍受巴军铺天盖地的炮击的勇气就足以让大多数人心折······也许,这位中将真的能带领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来?迎着中将那严厉而隐隐有一丝鼓励的目光,所有人仿佛都找到了主心骨,这种感觉,帕塔尼亚中将是无法给他们的。
在因陀罗某个A级空军基地,地勤人员正忙得不可开交,清扫跑道的清扫跑道,检查仪器的检查仪器,加强警戒的加强警戒。一架C-5大型运输机降落在基地,卸下大量装备,熟练的技师争分夺秒的将这些装备组装起来,直到这些装备组装完成并后高试完毕,这个基地的准备工作才算是告一段落。
只是,一至五号机库依旧大门紧闭。
杜兰特少将在指挥塔上看着大家忙活,悠闲的呷了一口咖啡。副官送来一份最新的文件,他认真看完,一丝不苟的签下自己的名字。一位准将有些不满:“新德里那帮傻蛋又向华府提出了什么糟糕透顶的要求?狗屎,这个国家的将军都是废柴,空有绝对优势,连巴基斯坦都打不过!”
杜兰特少将收起笔,说:“亲爱的大卫,不要再指责这个国家的将军都是废柴,他们当中有一个极为厉害的家伙,叫德·维尔京······也许此前你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我向你保证,过了今天,你想再忘记这个名字都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