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笔直的晨光穿透了晦迷的硝烟洒在废墟之中,天终于亮了。
我和山东坐在糊满血浆的地上,若无其事的啃着压缩饼干,而那些士兵们用伤痕累累的步枪支撑起同样伤痕累累的再没有一丝力气的身体,面面相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跟着我们一起向苏军背后发起突击的士兵有两百来人,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的,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在他们周围,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有一些到死仍然扭打在一起,根本没有办法将他们分开。
这场血战以惨烈之极的白刃战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那个胃口大得吓人,试图以一营之办凭借地利和空地一体火力歼灭第46步兵师一个团的伞兵营为他们的狂妄付出了血的代价,在我们近乎疯狂的攻击之下,他们被打乱了阵脚,反过来被我们包围,分片歼灭,尽管他们的前线航空兵给予了他们最大限度的空中火力支援,依然没有办法挽回这个营覆没的厄运,四分之三的士兵把自己的小命留在了这片废墟之中,还有十多人当了俘虏,可以说,这个营已经不存在了,至少,他们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不过我们警卫连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沉重,近半士兵在那场混战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连长的眼睛红得吓人,默不作声的拔出手枪压上一个满当当的弹匣,照着苏军俘虏的脑袋要扣动板机,勉强还保持冷静的副连长拼命拦住,任他踢任他打,说不让他开枪就不让他开枪。
“狗娘养的苏联空军,害得老子连一顿早餐都吃不成!”
山东站在一发臭弹旁边,不满的咕哝着。这发臭弹已经变了形,可就是不爆,看到它,相信所有人心里都会狂叫:“我靠,一个人的运气怎么能好得如此离谱!?”对,我和山东的运气好得太离谱了,就在我们刺翻了最后一名苏联伞兵,若无其事的拿出饭盒就着一堆大火煮汤的时候,一发155毫米重炮炮弹飞了过来,重重的砸在地上,二十米内的人都被震得人仰马翻,这发炮弹足够将我和山东炸回原子状态,可是……它活见鬼的居然没爆!看着它,就连我也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说:“这发炮弹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啊,不光打翻了我们的汤,连饭盒也被砸成了碎片!”
山东说:“可不是么,靠,打到现在,我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周围的士兵一脸哭笑不得,大概他们长了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活宝,都差点被炮弹炸死了居然一点也不紧张,砸烂了两个饭盒洒了两份清汤却哭天抹泪!
我大声说:“报告:是我们干的!”
他感激的说:“谢谢,我代表我们团幸存下来的士兵感谢你们,要是没有你们的支援,我们团恐怕早已全军尽墨了!”
我说:“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突然问:“你们是军旗大队的?”
我说:“是!”
他说:“听说军旗大队随便一名士兵拿出来丢到野战军中,都是一位优秀的营长,而野战军一位优秀的营长放到军旗大队里,未必是一名合格的士兵,我很想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吹牛————在决死突击中,我团一营营长不幸殉职,一时半刻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接手这个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试试?”
让我去当营长?
我蒙了,奶奶的,这么多年了,大仗小仗没少打,功也立了不少,可一直没能升职,混了十年才混到一个班长,本来以为这辈子的官运也只能这样了,没想到居然被火线提拔为营长!天啊,难道天上真的会掉馅饼?我迟疑了一下,说:“报告团长,这事非同小可,我必须得到上级的同意才能代理营长一职!”
团长说:“那你马上去写报告,用最快的速度递交申请……不管上头同不同意,在你离开第16集团军之前,都必须代理这个营长,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团长老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在这一战中,他的团损失惨重,两个步兵营伤亡近半,装甲营只剩下四辆坦克和六十来名士兵,军官的伤亡尤为惨重,特别是一营,全营上下连级以上干部几乎换了一遍,这个时候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的价值就体现得淋漓尽致了。这两名军旗大队的特种兵表现出来的非凡指挥能力让团长大为惊喜,二话不说,直接抢人,碰到这种土匪,我和山东也只能苦笑,乖乖的去发报告。
在我们用加密频道向总部报告的时候,第16集团军也在作报告,对昨晚那场恶战进行总结,分析。公平的说,昨晚那一战第16集团军打得并不好,数倍于敌的优势兵力和火力,不计代价的反复冲击,打了这么久连一个街区都没能彻底打下来,相反还差点让第79空降师吃掉了一个团,仗打成这样,所有人都感到愤怒,难堪。当然,这并不是说第16集团军战斗力差,有资格改编为集团军的部队,哪一支不是敢打敢拼的劲旅,仗打得这么糟糕,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是第16集团军没有实战经验。由于种种原因,他们错过了安南战争
、南亚战争以为马六甲大战,长期脱离实战的后果就是全军上下拥有实战经验的军官少得可怜,不管那些军官有多优秀,在军校里成绩多骄人,没有在战场上流过血流过泪,没有经历过轰炸机的狂轰滥炸和重炮群那要将大地震裂开来的排炮轰击,他们就无法将理论知识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指挥技巧,这是一笔必须要交的学费。在昨晚,第16集团军已经交了学费,只是这笔学费太过高昂而已。如果换A集团军或者第39集团军这两支十年来大战小战不断的劲旅来攻城,恐怕第79空降师不会这么轻松了。
其次是苏军把大量市民扣为人质,使得攻城部队投鼠忌器,束手束脚,而苏军却可以利用人质作掩护,肆无忌惮的射杀攻城的华军士兵,这场战役从一开始就极不公平。可是全军上下都没有一个人拿得出可行的办法来,总不能学安南猴子,不顾平民死活用重炮覆盖,把平民和敌人一起炸成肉泥吧?他们是人民的子弟兵,现在却要将自己不惜牺牲一切来保护的公民炸成碎片,感情上是无法接受的。提到这个的时候,军长的面色阴沉得如同六月暴雨来临前的天空,很吓人。
再次,是苏这前线航空兵已经彻底夺取了制空权。在民兵和武警浴血奋战的时候,空军曾尝试派来一批强五和飞狼双座远程战斗轰炸机,在给予苏军打击的同时也鼓舞士气,结果只是一轮攻击,这批付出惨重代价才冲破苏联前线航空兵的截击杀入大庆市区的战机便损失殆尽了,苏联前线航空兵完全控制了天空,肆无忌惮的对第16集团军展开一轮轮轰炸,有好几次,第16好不容易才集结起优势兵力,拳头还没有挥出去,冰雹一般的航空炸弹就砸了下来,将他们的心血毁于一旦。不客气的说,如果不能限制苏联前线航空兵的发挥,大庆将会变成第二个顺化!
主要问题就这三个,每一个都令人头疼万分。参谋长说完了,闷闷不乐的坐下,拿起一瓶蒸馏水一通狂灌。
军长缓缓说:“参谋长总结得很好,这三个问题,都是我们必须要去面对并且解决的,如果我们不能克服这些困难,就没有任何打赢这场战役的可能,第16集团军的军旗,将会因为我们的糟糕表现而蒙羞!大家有什么想法不妨拿出来讨论研究,哪怕是馊主意也行,只要能解决问题!”
第46步兵师师长扶正眼镜,苦笑着说:“第一个问题虽然严重,但是我们的部队已经经历过一场血战了,正在迅速成熟,只要我们能正常发挥,苏军休想再从我们手中讨到什么便宜。第三个问题有点棘手,苏联空军实在太
庞大了,仅仅是部署在三北地带的战机就多达六七千架,我们空军所有家当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军长说:“没有制空权就不打仗了?从十年内战一直到朝鲜战争,我们有哪一次是拥有制空权的,还不是照样打赢了!”
师长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空一军现在已经绷到了极限,指望他们集中全力在哈大齐工业走廊击退苏联空军,为我们提供空中支援是不现实的!”
军长咬牙说:“我会向上级请求空军支援,不过就算没有空军支援,第16集团军一样可以收复大庆!参谋长你制订一个详细的计划,每隔一段时间就发射一批漂雷,把大庆上空变成地狱雷场,我倒要看看苏军战机还敢不敢如此放肆的对我们展开轰炸!”
“漂雷?”
所有人都愣住了。第16集团确实带了几十万枚漂雷,利用火箭炮发射将它们打进高空,这些小玩意就会像纸片一样在天空中漂来漂去,飞行器一旦撞上,可得倒血霉了。原理是这样,只是谁也没有用过,效果如何,大家心里都没数。第10炮兵师师长皱起眉头说:“漂雷?这玩意真的有用吗?”
军长说:“死马当活马医吧。”目光落在炮兵师师长身上,一字字的说:“两个小时之后,集团军将会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势,炮火准备时间为三十分钟,你们必须在这三十分钟内把苏军防线变成没有任何生命痕迹的鬼蜮,攻击发起之后,我不希望再看到苏军防线再有一枪一弹射出!”
炮兵师师长骇然:“把一切全部摧毁?”
军长说:“全部摧毁,就算我们无法夺回这座城市,也不能给苏联人留下!”
炮兵师师长不大确定:“将苏军防线彻底夷为平地,一个活口都不留,包括市民?”
军长面无表情:“包括市民。”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炮兵师师长失态的叫:“这样做,我们都要上军事法庭的!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就算是法西斯也做不出如此可怕的暴行————”
砰!
军长站起来重重一脚将炮弹箱垒成的桌子踹翻,放声怒吼:“你以为就你悲天悯人,其他人全部都是冷血屠夫吗?我告诉你,如果我们不这样做,苏军必定会将这一套当成最有效的战术,每次攻城或者守城时都搬出来,那这仗还怎么打!?”他两眼红得几乎要喷出血来:“我把这道命令以书面形式交到你的手里,我亲笔签名,一切后果由我来负责,你只要
按我的命令把炮弹砸出去就行了!你给我记好了,沦为苏军人质的平民是人,我们的士兵也是人!作为他们的指挥官,我们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尽量让他们少死几个!!!”
仗打成这样,军长想必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火山喷发般爆发出来了,所有人噤若寒蝉。虽然在感情上难以接受,但是大家很清楚,军长是对的,在这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还作妇人之仁,只会让苏军得寸进尺,每一仗都拿大量平民当人质,这仗可就没法打了。
义不守财,慈不掌兵。一个合格的将军绝对不是什么不擒二毛不鼓不成列的谦谦君子,他对敌人狠,对部下狠,对自己更狠,军长在下达这道绝不人道的命令的时候,恐怕已经做好下地狱的心理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