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如此痴狂为哪般
放学铃响,大鸿走出教室,撞见曹恩贵说:“食堂卖红烧肉,我们也打个牙祭。”“好哇。那今天我当小二。”“哈哈哈,恭敬不如从命。”
曹恩贵一气喝掉半瓶高梁酒,叹道:“唉,真郁闷。”一夹菜下肚接着喝,大鸿说:“得啦,有苦水快倒。”“妈的,命运总跟老子较劲儿。留城的事转眼就鸡飞蛋打了。”“恩贵,不少事儿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你身后有朱晓雯,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唉,多吃几块红烧肉吧,这才实在。”“大鸿,对不起。华梅回信了吗?”“泥牛入海。”
校园沐浴月色里显得格外安静,操场旁边不时传出夜鸣虫叫声。大鸿在操场上转了一圈又一圈,缠绕心头的迷惘派生出自卑怯懦,仿佛月亮轻蔑地看着他,夜鸣虫一声声的嘲笑他,让他感到无地自容。他低下头想:“刘碧琼与周志彬和好,现在见面象仇人,朱晓雯马上同谢玮结婚,华梅几月杳无音讯……原来情场也是角斗场,弱肉强食,优生劣汰。从不同情可怜的眼泪,永远讴歌高扬的战刀。”
大鸿扔掉烟头儿昂起头,一圈一圈越来越快,象加速作圆周运动的物体,将切线般的飞离出去。
第二天他接电话:“晓雯,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你现在可以回蜀江吗?”“啥事这样急?”“回来就知道了。”
大鸿放下话筒想:“不会是晓雯爸回心转意,要为我的毕业分配……”
大鸿赶到朱晓雯家,门前贴着崭新对联,右联:“迎改革春风鸳鸯比翼”左联:“搞经济建设鸾凤唱和”,横幅:“花好月圆”
大鸿脑子里“咚”的一声。
朱晓雯偷偷揩把泪,开门:“大鸿哥。”“晓雯,恭喜你。”书春面色苍白,走进客厅,瞪着大鸿不吭声,晓雯妈说:“大鸿,等会儿陪你晓雯妹去娶亲。”
谢玮做倒插门儿女婿,朱谢两家怕影响便一切从俭,只是在家里请最要好的亲朋热闹热闹,通知大鸿也是朱晓雯自作主张。
大鸿陪晓雯去谢家接回新郎官儿,拜天地后,朱晓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暗暗望大鸿,大鸿慌乱躲开低下头。书春一脸青紫,绝望的眼神看着新人入洞房,脑海里突然炸响一个惊雷,禁不住大吼:“完了,一切都完了!!!”
众人目瞪口呆,书春拽住大鸿的,在他的肩膀猛推几掌:“你猴儿呀……”于是抱头大哭,跌跌撞撞冲进侧屋。
书春跪地上边作揖磕头,边叽哩咕噜念:“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保佑我大鸿弟和晓雯妹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发给我十万天兵天将,杀得温淑娟那些狗东西落花流水!”
大鸿朱晓雯扶起书春,她猛然睁开眼睛拉着晓雯说:“晓雯,大鸿心里是爱你的。”“书春姐,我……”“晓雯,你什么都别说,刚才我求过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他们答应保佑你们,又给我增派十万天兵天将,保护我当校长,我得赶回去,召开全校师生大会。”
书春挣脱往外冲,朱晓雯跨上去紧紧拉住她,回头对大鸿说:“书春姐真病了,大鸿哥,我们快把送她去医院。”“你们才病了。快放开我,我要赶回去,召开全校师生大会……杀他片甲不留!”
医院初步诊断:书春严重精神错乱。
几天后,大鸿姐夫赶回蜀江,把她转去条件好些的自贡精神病院。
大鸿实习结束,回师大准备毕业考试。星期天去看望书春,四周高墙围着一个坝子,里面几十个女病人有的发愣,有的哭有的笑。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惊喜奔向前,死死抓住大鸿的胳膊泣不成声:“亲爱的,别抛弃我,我今年一定考上大学,我们这就结婚,你看我的新娘装多好啊。”
大鸿哭笑不得,医生举起电棒扬扬,她才怯怯松开手。
医生介绍书春的病情说:“她现在自觉按时吃药休息,说胡话的时间明显减少,再治一个疗程便可假释出院。”“谢谢医生,那我今天可以带她出外走走吗?”“当然。”
大鸿姐弟俩去釜溪桥餐馆吃饭出来,书春说:“大鸿,饭好香。”说罢盯着昏浊的釜溪河水犯疑,一把抓住大鸿,惊恐地说:“大鸿,姐好怕……”“怕啥?”“温淑娟得知我当病室室长了,就藏在河水里想谋害我,而我的天兵天将又找钱去了。”她说着吓得全身直哆嗦。大鸿说:“姐,别怕。你弟当过解放军的。”“哈哈哈,就是,我才不怕她哩,我弟弟当过解放军的。”
不久,书春假释出院,组织上考虑方便家人照顾,便调她去丈夫的煤矿子校。此后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精神病院度过的。
十多年后,她的病情又一次复发,夜里离家出走失踪。
一天,她跪在蜀江桥头,祈求神灵保佑,一辆油黑闪亮的甲壳虫汽车,高速冲来将她撞飞,直接掉进滚滚蜀江里……她在那瞬间似乎清醒了:“如果有来世,非权势显赫的人家不投胎!”可怜,她再也没有浮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