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增慌忙跨步过来扶住他,“徐老头,我们赶紧去看大夫吧。好多血,我怕……你千万不能死啊。”
感情牌不管是在人精神虚弱还是身体虚弱的时候,都是一副绝佳的牌。这张牌一打出,徐天川立马努力挣开双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没事的,不用担心。这点伤,我还能撑住。”他说着,却又咳漱了几声,斑斑血迹被咳出。
聂增紧咬牙关,脸上表情一震,似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了一样。
正当徐天川虚弱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聂增突然蹲下,他本来想跪下的,但跪下这个动作他还真不能适应。
“徐老头,我知道你是天地会的,我们马上去找会里的高手给你疗伤,好不好?我在酒楼都听到了。我都知道了,你就不要为了瞒我,死撑着了啊。”
“我爹娘都是被鞑子害的,我跟他们不共戴天,你放心,我绝不会出卖你的。我聂增年龄虽小,但也能分得清是非黑白。天地会都是人人敬仰的英雄豪杰,个个顶天立地。我做梦都想有一个天地会的朋友。没想到,梦成真了,徐老头你竟然就是。”
“我也不求你能带我一起去。我爹娘都死了,全家人就剩我一个还活着。我每天夜里都做恶梦。之前我在茶楼里听说到,鳌拜是被你们天地会杀死的,我真的很崇拜你们,我做梦都想能加入你们,杀光鞑子,做一个像你们这样的英雄豪杰。”
“昨天是我爹娘的忌日,我怕又做恶梦,就跑到酒楼喝酒去了。呜呜呜……我真的好想他们。徐老头,你不要死,我爹娘死了,我就剩你一个能说话的人了。你要也死了,我就再也没有能说话的人了。”
聂增刚开口的时候还有些生硬,这一番话,他在心里已经排演了很久,此时说出来,到了最后,一边哭一边说,说得也顺畅了,效果更是动情。
他心里早就打好这个草稿,就等着这个时机。每一处他都推演过,力求一次就能抓住徐天川的心坎,打破这个防线。
但这个举动也十分凶险,对于徐天川这种矢志不渝地以“反清复明”为己任的人来说,揭穿他天地会的身份,无疑是直刺他的心口,若是一个不好,他暴起出手,聂增就必死无疑。
这也是聂增先前一直在打感情牌的原因,消除他出手的可能性,就算不能,最不济也要让他在出手与不出手之间挣扎一番。
然而对于聂增这种谨慎的人来说,这样并不保险。他没有抬头紧对着徐天川的眼睛,垂下视线的他用余光瞥着旁边的盆里清水,那里可以倒映出徐天川的一举一动。
聂增像孩子一般哭着,用来分散徐天川的注意力,而另一边却也谨慎提防,他心下已经做好准备,傍身技能随时就能启动,背包里拥有的手枪也随时准备唤出,一有不利,一击必杀。
徐天川看着聂增的眼神明显挣扎着,刚被聂增说破身份,他心里确实大惊,本能地就想出手。但这念头刚起就被压下。他一声不吭地听完聂增的话,听着他的哭声,心里防线也慢慢崩塌。
“傻小子!知道的倒挺多。好了,起来吧。”良久,聂增才听到这一句话,心里暗吁一口气。
他站起身,抹着眼泪哽咽道,“呜呜呜,徐老头,你是要听我的,找天地会的高手疗伤了?”
“嗯,算是怕了你小子了。”徐天川说着喘了口气,接着要躺下,聂增连忙上前帮忙。
徐天川紧接着说道:“你跟我一起去吧。”这句话脱口而出,听在聂增心头,令他惊喜不已。
“我……我也能去?我也能去!你是说真的吗?徐老头。我也能见到天地会的英雄们了?”
聂增一脸惊喜,他这惊喜毫不作伪,完全是真的,他本来还想着后续再努力一下的,但徐天川就一句话完全给了他,他想要的答案,怎能不让他惊喜非常!
“聂增,我问你!”徐天川苍白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声音也肃然。
聂增脸色也是一肃,身体也跟着一正,“徐老头,什么事?你说!我一定注意,一定不给你丢脸。”
徐天川听着聂增这么说,先是一愣,接着就知道自己的话让他想岔了,以为自己要交代他一些注意的事,脸上便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不,我要说的是,你想加入我们……天……地……会吗?”
徐天川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气很诚恳,之前他也犹豫过,但一旦放下心来,这个念头就油然而起。
“还有,你若想,也可以拜我为师。”
眼前这个少年是自己熟识的,身世清白,人又伶俐,脾气秉性他都清楚,培养下去会是个好苗子,徐天川又想到眼下青木堂里虽然一团和气,却也有着派系争斗,他心虽不在此,但也旁观的清楚,若是有什么意外,自己也算后继有人。
而且徐天川也有一些小心思,眼下这孩子和新任的香主岁数一般大,同龄人相接触,毕竟比他们得到赏识的机会大,而且这韦香主还是总舵主的弟子,若是能交好,对这孩子以后好处很大。
“徐老头,你说什么?!”聂增呆住了,他没想到徐天川一边准备帮他加入天地会,一边也打算收他为徒。
就在这时,他只听一道机械声在脑内适时响起,接着一道提示出现。
“叮!新人聂增你成功激发支线任务:徐天川的橄榄枝。任务一:徐天川邀请你加入天地会。任务二:徐天川想收你为徒。两个任务同时完成,支线任务有效。支线任务完成奖励:100积分。”
“冒险者聂增请选择拒绝支线任务,还是接受支线任务?”
幸福来得太突然,没想到所有的惊喜都一起来了。
只是下一刻,聂增心思急转之下,沉吟了一番,却直接拒绝了。
聂增并不是傻,他有他的思考和顾虑,这个任务看似手到擒来,但他还是选择拒绝,也必须这样选择,因为他并不打算拜徐天川为师。
他是一个性格很怪异的人,此时徐天川在他眼里只是一个n的存在,是一个随时可以利用的棋子,一旦他真的要拜他为师,师傅长,师傅短的叫着,他很可能无法再做到,像现在这般无顾忌地利用他。
说不定还会在徐天川的真诚对待之下,失去本心,这么一来,很有可能就会对他之后的计划产生阻碍,一旦有了感情就会顾及很多。
这只是一个位面世界而已,他聂增,注定只是一个过客,而他们在他眼里,只是剧情,只是变强的手段。
感情才是最腐蚀人的。聂增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会把自己置于那种“危险境地”。就算他之后能做到冷酷无情,行动上无碍,也难免不会对自己的行为,从心里产生一些阴影和芥蒂。
如此一来,最明智的方法就是拒绝,而且以聂增的机智,拒绝的借口随口拈来,也不怕徐天川产生情绪和怀疑。
“啊!徐老头,你想占我便宜!”聂增瞪大了眼睛,很不忿地说道。
徐天川原本很期待地等着聂增回答,在他想来,聂增肯定会很欢喜地纳头就拜,他还准备装装矜持,来一个师傅威严的。
对于这个伶俐心细的小少年,他越看越是喜爱,此时动了收徒的念头,心里更是已然想好了要怎么严格教授自己这个关门弟子的计划,自己的拿手绝技也终于不会失传。
但徐天川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
“咳咳咳!”徐天川没忍住,直接咳了出来,苍白的老脸满是尴尬之色,“你这娃娃,我怎么占你便宜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疑问,自己好歹也是江湖上盛名的“八臂猿猴”,怎么会以大欺小呢,我到底是占了他什么便宜?
“我说,徐老头,你别不承认,你刚不是说要我拜你为师吗?我们可是朋友哎,有一个词叫做什么来着,对,忘年交,我们平辈相交,是平辈!我拿你当朋友,你却想让我当你徒弟,矮你一辈,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你说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咳咳咳……”徐天川顿时满头黑线,伤势之下,呼吸不畅,咳漱起来。
“徐老头,你没事吧?快别咳了,再咳就伤的更严重了。我不追究你占我便宜的事了,还不成?”
“……”
徐天川咳的更严重了。
聂增脸上紧张地上前一步,看着徐天川,脸上满是毫不作伪的关心。他说话中很自然地带有少年儿童的那种憨性,装的惟妙惟肖,让徐天川心里生不出一丝恼意和怀疑。
徐天川没有想到聂增会以“少年小友”的借口拒绝他,但这借口却又十分符合少年人的心性,第一次主动收徒竟被这种借口拒绝,徐天川心里充满怪异的同时,也更加欢喜眼前这个带有憨性的少年了。
不世故,没有成年人的沟沟角角,聂增装出来的纯然,让本就不喜欢尔虞我诈的徐天川老怀欣慰,心里更是亲近看重这少年起来。宠辱不惊,有自己的想法,有江湖义气,更知道是非曲直,是个好苗子!好!徐天川看了看聂增,眼里浮出一股笑意,心底越看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