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些人如何皱眉头,甚至几人商议了一下,又一同去找李存信,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他们还是要前去屯留,进而前去潞州州城。
按照沁州紧贴着汾州、晋州、潞州,李克用调令下达后,最迟不会超过两日,三万军卒就会前往汾州,抵达汾州也不会超过五日,至少骑军会全部抵达汾州,可是军令下达后,派去沁州之人竟然一个都未回来,李克用心下顿时惊慌起来,一想到老三那日话语,又惊又怕起来。
刘氏心下震惊,尽管会认为,骤然让李存信去职,李存信必然会心有不满,可她绝不会相信李存信敢不从军令,要知道,这三万军卒中有两成是本部族众,这两成本部族众才是晋军根本,有这些绝对忠诚兵卒,李存信绝不敢有异心!
惊慌害怕的李克用一连下达了十余封军令,一封比一封严厉。
可是等了四日,沁州竟然毫无动静。
第五日,派出的数十探子终于有一个返回了,探子后背中了一箭,只来得及一句“李存信反了”话语。
李克用、刘氏,以及刚刚跑过来的盖寓,听到这句话,全傻眼了。
大惊之下的李克用,一连派出数百探子,第六日夜,终于有了消息,听着探子回报的消息,李克用整个人都傻了,精神彻底崩溃了,如同一个极其恐慌害怕的稚子,整个人钻进床底下痛哭呜咽……
看着自己相公成了这般,刘氏泪流满面,抱着众人齐力拖出的李克用嚎啕大哭。
屋漏偏逢连雨。
李思钰领万余大军出潼关,一路上如游山玩水,并未把前往河东当回事,但是,在绛州城停留几日后,突然加速行军,按照这种速度,最迟五日即杀入汾州,兵临太原城下。
刘氏正要找来老三,商议李存信兵反之事,李嗣弼却哭喊着前来,李克修未来得及安排后事,于病床熟睡中病逝。
封锁了数日消息的李存信,两万大军全部转道潞州,而此时已经身处潞州州城的郭景铢、薛志勤、李承嗣、李嗣恩、李存璋、符存审等人竟然毫无所觉。
李克用精神失常,太原除了盖寓和刘氏外,几乎就无可商议老臣,李存信不从军令,悍然南下潞州,这已经是造反了,更可怕的是,三万军卒造反,也就意味着“八成”,甚至“九成”晋军将领“参与”了造反!
没了那三万军卒,本就弱于本部的左右两部,就算如李克修所言,数万老幼全上,又岂能挡住李悍虎前来的近三万兵马!
三万晋卒反叛,太原城一夜间全『乱』了,无数人大包包逃出太原城,趁夜躲入山中,城中更是燃起了大火,尽管城中大火很快扑灭,可人心却『乱』了。
刘氏坐在帅椅上,看着空『荡』『荡』的虎堂,悲从中来,两滴眼泪不由滴落在叠放在腹前的手背上。
李嗣源脸『色』极为阴沉,大步出列,跪在地上,怒声道:“母亲,孩儿愿独身亲往潞州!”
“孩儿不信!”
“贼子李存信纵然可反叛,但孩儿绝不相信,绝不相信本部族众会随同不忠不孝狗贼一同反叛!”
刘氏摇了摇头,痛哭悲戚。
“晚了……晚了!营州军已经到了近前,你父王不知遣人多少前去,最终却毫无动静,源儿就算前去又有何意义,本部族众未动,要么已经反叛,要么就被那逆子制住了,源儿前去也只是徒伤『性』命,又有何意义……又有何意义……”
盖寓上前跪在地上,叩首道:“王妃,此时当调雁门、定襄之军回太原……”
“万万不可!”
盖寓话语尚未完,门外急匆匆走进一人,正是世子李存瑁。
“万万不可动雁门、定襄之军!”
刘氏见到李存瑁,正要起身,头却一阵眩晕,跌坐在帅椅上,他人并未发觉刘氏异状。
李存瑁跪在地上,叩头道:“母亲,若是动了雁门、定襄之军,李悍虎必然北上!”
刘氏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眩晕感,看着一身灰尘的儿子,眼睛酸涩,轻声道:“我儿的是,若是没了雁门、定襄之军,秃头蛮必然占了代、忻州,营州军与秃头蛮有百年之仇,行乾也……也绝不会允许秃头蛮占代、忻州两州的。”
盖寓脑中像是流星划过一般,喜道:“既然如此……王妃,不如我等以两州相胁,『逼』迫李悍虎退军……”
李嗣源大惊,那两州都是左右两部牧马之地,之前就想阻止,被李存瑁抢了先,如今见盖寓还是在拿代、忻两州事,正要开口阻止,却又被李存瑁抢了先。
只见李存瑁大怒,起身对着盖寓就是一拳。
“砰!”
“哎呦……世子你……”
李存瑁大怒,数月前就对他不满了,若非他收了李存信钱财、土地,自己又如何被赶出太原城?太原又如何成了如今危如累卵局面?
李存瑁大怒,指着捂着眼睛的盖寓,怒吼道:“若非因你谗臣,李存信狗贼……狗贼……又如何可领三万军卒叛逃?”
“还在这狂吠,还嫌我太原不够惨么?你以为李悍虎会接受要胁?用代、忻州两州相胁?你信不信李悍虎现在就调集潼关所有兵卒,调集河中河右所有兵马,彻底平了我太原?”
“相胁?”
李存瑁抬手就要再次殴打这个混蛋,刘氏却开口了。
“我儿住手。”
刘氏『揉』了『揉』额头,数息才轻声道:“押牙大人虽有些过错,却是忠心之人,要错,也是你父王之错。”
“王妃……”
盖寓忙伏在地上,向前爬几步,痛哭流涕,他是真怕了,李存瑁那句话,几乎就给他定了罪,必死的罪!
见刘氏为盖寓开罪,李存瑁只是恨恨踢了一脚盖寓,最后也只得无奈作罢。
刘氏看到李存瑁又踢了一脚盖寓,心下无奈叹息,盖寓本事再大,若李克用不是一心想要放逐李存瑁,他人谁敢冒下之大不韪,把三万军卒与了李存信,盖寓只不过顺便捞些好处罢了,可盖寓也未想到,一时贪念,竟然差点惹出大灾祸来!
刘氏叹气一声,道:“行乾看着平和,其烈『性』不比你父王弱了半分,否则也不会被皇帝气晕半月有余。”
“今日我以两州相胁,他日亦可,若是如此,行乾必会趁此北上,以绝今后之事,此计乃下下策。”
盖寓伏在地上,再不敢多言,唯恐触怒李存瑁。
刘氏又开口,道:“我儿,你去一趟晋州,告诉那孩子,就……就为娘在太原要过寿,请他吃鸡子菜合。”
“啊?”
众人大惊,全一脸不可置信看向刘氏,刘氏却摆了摆手。
“我儿前去,无需多言其他,只需好言相劝。”
“母亲……这……这……”
又是一阵眩晕,刘氏身子向后靠了靠,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见到刘氏如此坚决,李嗣源、李存瑁张了张嘴,最后却无奈叹息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静坐良久,眩晕感才褪去,看着空无一饶虎堂,想着如今自己相公,胸口就是一痛。
“难道这就是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