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看着老师远远离去,看着阿蛮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看着一群亲卫紧跟着老师离开,心下却不知该如何?
刘景瑄伸长脖子看着李思钰离开,心下焦急,他比谁都清楚那个异类悍虎对自己是如何的重要,见李裕还在犹豫,忙道:“陛下既然有些话语想与那混账东西,那就赶紧去吧,北地王可是已经离开了!”
李裕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裕儿是不是让老师失望了?”
刘景瑄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北地王心胸下难有,若因慈事对陛下失望,北地王也就不是北地王了,陛下犹豫不决,或许才会让北地王不喜。”
李裕不由看向身后崔聃,崔聃微微点头,道:“姑父历来都是决定后立即去做,就像眼前之事,当姑父察觉到了朝廷根本无法中兴之时,姑父甚至连眼前大好局面也毅然舍去,毅然决定返回关外营州。”
“陛下,此时的朝廷已经没了任何挽救可能。”
崔聃伸手指向跪在道路之旁的李曜,一脸郑重道:“此人尤为隐忍,能在此时跪地,甚至联络外贼图谋姑父,此人堪称枭雄,但此人绝对不可与之为谋!”
“朝廷因姑父离开而人心涣散,此时不需要什么雄才大略,不需要英明神武,需要的是可以凝聚人心之人,西门公公欲要以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为南衙大将军就是此意!”
“但是太上皇却以此人为北衙大将军,如此人作为,又怎会让人心服口服?”
“如今又前来,欲要让大帅承认此人,以此来压服北衙诸多军将,这又怎么可能?”
刘景瑄一脸愤恨道:“正是如此,北地王虽罢了陛下帝位,但谁都知道北地王欲要如何,陛下是大唐未来的希望,洛阳这里已经没了任何希望,陛下当以下为重,还是莫要再犹豫了。”
李裕微微叹息,轻轻拍了拍大马脖颈,向李曜缓缓走了过去,刘景瑄、崔聃一左一右跟在身后,两人脸上皆是冰冷的漠然。
李裕骑在马上低头看着李曜,李曜亦抬头看着李裕,四目相对却不知该什么。
……
“你毁了大唐!”
“朕……朕不怨你。”
“朕……朕希望……希望有一日……护住娘亲性命……”
“好自为之!”
四目相视良久,李裕终究还是轻轻抖动了几下马缰,拨转马头,转身就要离去……
“太子!”
一声高昂刺耳声让李裕一顿,刘景瑄更是冷冷回头,看向已经起身的李曜。
“大唐此时正值生死存亡之时,太子身为我大唐太子,难道任由大唐毁灭,任由无数百姓身死贼榷下?”
“太子殿下!”
“营州军此时已经击败了晋军,正在围攻汴州开封,只要……只要杀了朱温逆贼,只要……只要……只要那人开口,朝廷就还有希望啊!”
刘景瑄心下大怒,大手用力就要拨转马头,李裕却突然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只是回头深深看了愤怒的李曜。
看了李曜一眼,又转头看向老师离去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猛然抖动马缰,清亮声音却传入李曜耳中,随着他的声音,李曜身子像被抽了筋骨,无力跌坐在地。
“你为南衙大将军那一刻,大唐……大唐就已经绝望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李曜痴痴傻傻,脑中只有一个声音。
“不……”
“我不服……”
“我不服——”
李曜突然爬起,冲着远去的背影狰狞怒吼。
“大唐……大唐永远都在!”
李曜突然按住心口半跪于地,牙关紧咬,一丝血迹无声滴落……
无数百姓拖儿带女,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跟着这个世界最为异类之人,跟着他去一个永远没有战乱的地方,尽管不时会有谩骂吵闹声,但所有人脚步却从未停下,从李曜身边经过,最多只是轻瞥一眼。
无数百姓向巨大洪流涌向东方,大虎手里赶着头老牛,眼睛却不时看向路边绝望的李曜,赵三早就发现了儿子异状,心下一叹,他当然知道儿子心中想着什么,可他知道,两人根本就是一个一个地,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可能。
赵三坐在破旧车里,身子微微向前倾斜,用手中布鞋很是用力拍打了一下儿子后背,嘴里骂道:“看个啥子?还不好好赶车?”
“你打儿子作甚?”
幼娘见赵三打儿子,顿时不悦起来,伸手夺下赵三手中布鞋,很是不满道:“儿子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伍长了,你这样子,若被底下军卒看到,你又让儿子脸面往哪搁?”
赵三心下很是郁闷,但有些话语还没法子出口,只是嘟囔道:“你这婆娘懂个甚,不懂别瞎掺和。”
着,赵三看向无数拖儿带女的街坊邻里,叹气道:“大帅是这个下最好的大帅,爹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从未见过哪个大帅如此善待百姓,更没见过哪个大帅这么忠心朝廷,可是……可是总有些人不容好人正儿八经的做事。”
“你如今多多少少也是个伍长,也当明白最近发生的事情,若非那人勾结外人,若非皇宫中那位勾结外人欺负自己人,大帅又怎会如此失望?”
“自家人关起门怎么闹都可以,唯独自家人勾结外人欺负自家人,最是让人难受,一个女人喜欢了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女人不想也罢!”
赵三在幼娘一脸疑惑不解下摇头叹息。
“你是大帅的兵,大帅为了百姓究竟做了多少事情,你在军中,当比任何人都清楚,是大帅的兵,就要跟着大帅,心中就要想着百姓,无情无义之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怜悯!”
大虎静静听着老爹训斥,心下一阵惭愧,眼睛也不再去看路边那人,只是默默挥动鞭子,好像随着他的鞭子挥动,曾经过往也随风而逝,再也没了丁点存于心头。
看着儿子默默从那人身边经过,见他不再去看那人一眼,赵三心下默默点头,尽管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无名之人,可是历经风雨的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下间嘴里仁义之人无数,可又有几人如大帅?又有几人在慈情景下愿意舍去一切?
没人埋怨,尽管他们只是耕种了一季麦子,尽管地里还有尚未成熟的谷子、豆子,尽管他们不得不离开自己难以割舍故土,可却无人埋怨。
“大帅……已经尽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