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大家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从未跟我透露过呢……”唐欢打断了牧严的沉思,刻意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问道:“以你的境界,你能活多少年?”
“你虽然不修仙,却也是灵力深厚,难道看不出来吗?”牧严反问道。
“看不出。”唐欢撇撇嘴,说道:“你还真别说,正常的修仙者,即便是水平比我高上几个档次,我也能大致摸清楚他们的底。但你不一样,你像是一层雾似的……”
“五百年。”
“我日!”唐欢大叫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摔到地上,“这么多?你才这么年轻啊!五百年是什么境界?悟本心?了因果?”
“悟本心。”牧严说道,“侥幸罢了。”
“哎哟你可别谦虚了!”唐欢依旧惊讶得大呼小叫,“五百年啊!你知道唐门有多少老头子头发牙齿都掉光了,天天想着长生不老吗?等他们骨头都没了,你还上蹿下跳的呢!即便是你们蜀山派,像你这样的人也没几个吧?”
“如果让你选呢?”
“哎?”
“如果让你选,你愿意拜入蜀山潜心修炼,博这一个长生不老的机会吗?”牧严板下脸,严肃地问道。
“不愿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唐欢依然嬉笑着答道,“你们蜀山剑法除了御剑以外,都没多大的意思。就算我拜入蜀山,像我这样天天摆弄机关傀儡,估计一百岁也得老死了,何必呢?”
听完唐欢的话。牧严不禁低下头,发出了一声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叹息声。他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忧伤了,因为萧勇。
这个不止一次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傻乎乎的憨厚大个子。他的灵海已经破碎,即便再次拥有了调动浩然罡风的力量,他的灵海依然不复存在,如今的他,就连普通的唐门弟子都不如,更别提寻仙问道了。穆巧与自己一样,悟性非常,定然能在有生之年突破瓶颈,达到比“悟本心”更高的境界。但萧勇呢?
我们只能看着你逐渐老去。就像唐欢一样——这个开朗爱笑的年轻人,自己只能看着他慢慢白发苍苍,垂垂老去。
秦问道曾经说过,寻仙问道最大的阻碍之一,便是“心境”。而心境最大的破绽,便是永无休止的**,和无法平息的寂寞。越是到了年老的时候,越是难以突破到更高的境界,就是因为这一份“寂寞”!
“哎哎哎,你心情是不是不大好?我说错什么话了?”唐欢仍然是咪咪笑道,给他倒了一杯茶。但牧严总觉得,这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心中的伤感,只是并未点破。
牧严端起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牧兄啊,你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什么?”
“你可别想多啊!这几日反正你也没事,我们三人索性一起在唐门上下四处走走,看看熊猫赏赏竹子。唐心怕人,但她见到你居然丝毫不惧,这可真是件难得的事儿了!”
“难得?”牧严问道,“她都没有跟我说过话啊?”
“啧啧,你不懂她。我二叔唐怀玑的妻子过世得早,二叔一往情深,没有再娶。我爹看他一人孤单,便把我妹妹过继给了他。二叔虽然对小心百般疼爱,但不知为何,这妹妹跟我一点也不像。”唐欢有点不满地说,“她与我亲近,但对其他人却反感得很。尤其是男人——一旦有男人近她五步之内,这小姑娘就算用毒,也要逼别人远离她。”
“还有这等趣事?”牧严失笑道。
“哎呀,真是头疼得很。”唐欢说着,扶了扶额头,“我一直想着,能有个谁让这个小姑娘打开心扉,好好说说话。这不,你就来了。昨天你走在她的身后,不足两步的距离,她居然没有把刀掏出来,我的天,你知道我有多惊讶吗?”
“所以你昨天让我跟得这么紧,其实是拿我当试验品?”
“喂喂,你这么说就很伤感情了。”唐欢挥挥手,抱歉地笑笑,“就算她掏刀子用毒,以你的身手,肯定可以化险为夷的嘛!兄弟信得过你!”
牧严点了点头,不再应声。倒是唐欢走两步到窗边,丢了一床被子给牧严,说道:“没事儿我可就吹蜡烛了啊?我已经跟小心说过了,咱明天行程满满的,可得早点睡了。”
“唐欢。”
“啊?”突然被牧严叫了一声,正在吹蜡烛的唐欢一口气憋在腮帮子里,差点被呛到自己。
“如果有一个修仙人,潜心修炼二十余年,明知没有长生的可能,却仍不放弃死死挣扎。最后,依然敌不过百年岁月。你觉得他傻吗?”
“傻。傻透了。”
唐欢说着,吹灭了蜡烛。
第二天,牧严起了个大早。唐欢依然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姿一点儿都不美观,牧严想把他叫醒,却被这个睡梦中的人一脚踢开。只好摇了摇头,一个人走出屋子。
刚一出门,他第一眼就瞧见了一个肌肤雪白,青丝及腰的女子立在门前。牧严心中一惊,果然是唐心。
她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也不知道一个人呆呆地站了多久。她挽着一个两层的篮子,也不敲门,只是愣愣地看着房门。牧严一开门,正好与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唐心“哎呀”了一声,躲开了牧严的目光,像是早就算好了一般,自动向后退出了五步,立定,说道:“你是……我哥哥的朋友。”
“啊,是。”牧严应了一声。
“哦。”唐心低下头。
牧严本身就不是一个太善于言辞的人,此时碰到唐心这么一个闷油瓶子,顿时感到周围的气氛冷了下来。
唐欢,你倒是快出来啊!我接不上话了!好尴尬啊!
就在他心中默念着,呼喊着唐欢的时候。唐心突然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轻声说了一句:“你,不怕我?”
“诶?”牧严呆了一下,“不怕。”
“我会用毒。我的毒,很多是没有解药的。”
“我知道。”
“被我毒到,会死。”
“没事的,毒不死我。”
牧严说的可是实话,他身负魔尊血脉,日夜淬炼不灭魔体,刀割火烧早已不惧,就连平常的毒药也不放在眼里。
可这一句话说出来,唐心却当他是在开玩笑。难得的是,听了这话,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却纯真如此的笑容来。
“那,给你吃!”唐心低下头,从篮子里摸出一个金黄的酥饼来。苍白的小手柔弱无骨,仿佛随时都要拿不住这个小饼一般。
牧严一慌,伸手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