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婴？剑一？”
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牧严当然曾经听说过！
这位人称“剑圣”的绝世高人，乃是中原自霍云宗后另一位用剑的奇才。他虽然成名于洪荒时代末期，却也是一位迈入第三大境界，甚至修炼至巅峰的顶级强者。
而且，他是第一个将“剑”融入体内，真正到达“人剑合一”的人！
“剑圣”剑一于大道时代创立万剑宗，收下两名徒弟，随后便退隐江湖，去向成谜。甚至在那场险些覆灭六道的“大灾劫”中，他也并未露面。世人都以为他在突破大境界的时候遭遇了什么意外，早已亡故——难道他并没有死，还跨越万里，来到了巫族，成为了一位异族的巫王？
牧严脸上短暂的惊讶与疑惑，当然被身负“万法空明”的法空一眼看出。法空点了点头，解释道：“关于‘剑圣’剑一的往事，整个中原恐怕都没有几个人知晓。幸好，我年少的时候，曾经十分崇拜这位将剑修炼到如此境界的大剑客，拜入佛门后，我也并未放弃寻找他的踪迹。最后，居然在藏经阁尘封的一本巫族典籍中找到了一丝线索。”
“藏经阁中居然有巫族的典籍？”
“没错，我也疑惑，就拿着这本古书去寻找我师父普延大师。我当时以为，他与剑圣是同一个时代的人，或许两人认识也说不定。果然，师父并不愿意告诉我其中的故事，只让我回去念诵佛经——可在那短短的一刹那，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居然一下子涌进了我的脑子里面！有关剑圣的所有往事，就如同一本摊开的书本一样，被我全部记了下来。”
牧严吓了一跳，心想着和尚当真是不简单。自己如果再和他多说几句，说不定心里的秘密都要被他掏得一干二净。
“阿弥陀佛，牧兄弟不用害怕。窥探人心这事，毕竟与佛法不容，而且小僧修为未到，那天读懂了我师父的想法，实在是一个我自己都想不通的意外。”
“那就好那就好。”牧严也算松了一口气。
“我与你说这些，是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如今大敌当头，我希望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能十二分的相信。如此，我们二人才能从断舍离手中救下大山苍生！”法空顿了顿，继续说道，“了解了‘剑圣’剑一的故事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个活在传说中的剑中之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所作所为，确是一个大俗之人，但小僧觉得，他也是一个大雅之人。”
随着法空的讲述，这个被后世称为“剑圣”的奇男子的形象，慢慢地，在牧严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万剑宗的修炼之法，与蜀山其实正好相反。蜀山剑客是先修“人”，再修“剑”，与人御剑。但万剑宗呢？却是先修“剑”，后修“人”，以剑为魂，人剑合一。
因此在外人看来，蜀山弟子大多仙风道骨，缥缈如天上之人。而万剑宗弟子则性格耿直，一言一行都如利剑出鞘一般，毫不拖泥带水。
将这两个个性做到极致的，或许就是两个门派的创派祖师：霍云宗与“剑圣”剑一。
剑一性格直爽，热情热血，他在武学上的天份甚至比霍云宗更高。但与霍云宗不同，他不愿埋头沉浸于剑法和修炼当中，反而是将更多的时间花在游山玩水，纵情江湖中。
他留下“剑圣”的威名，也正是在他年轻的时候——那些与他年纪相当，行走江湖的人中，根本没有一个值得他用出三成功力。而那些足以与他匹敌的高人，早就放下红尘俗世，一心寻求仙道与长生。
一直到大约千年之前，这位剑道宗师终于愿意沉下心来。他先是创立了万剑宗，再收下一对兄弟做了徒弟：断舍离与古道诚，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两位徒弟当中，师兄断舍离性格外向、急躁。师弟古道诚则是内向、沉稳。两人共同管理着万剑宗，很快使万剑宗日益繁荣，与蜀山派、大梵音寺、东海方家并称为中原修仙长生的四大家。
但没过多少年，两兄弟却突然发现一件事——他们的师父不见了。
两人一开始以为剑圣只是一时兴起，出门远游。但眼见三十年过去了，剑圣依然没有一点消息。这事情不小，不能被本门的弟子知道，更不能被其他门派的外人知道。两兄弟商量了一番，就由师兄断舍离暂任宗主，掌管万剑宗。而师弟古道诚则悄悄离开万剑宗，开始寻找剑圣的踪迹。这神州大地纵横万里，古道诚一开始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可是……
三十年后，还真被他找到了。
古道诚再一次见到“剑圣”的时候，他已经不叫剑一了。这个名叫“巫婴”的男人，已经贵为巫族的四巫王之一。他在大山的星空下，在巫族人简单而淳朴的舞步中开怀痛饮，搂着身边一名女子说：“徒儿，为师不想回去了。她把你师父留下了啊！”
古道诚抬起头，看清楚了“巫婴”怀里的这个女人——她化着巫族女人野兽般浓烈妆容，全身覆盖着野兽的毛皮和复杂的金属挂饰，鲜红的纹身从她的手臂一直蔓延到裸露的背上，好像一只凶恶的野狼。可即便如此，古道诚也能看得出来：她已经很老了。
她已经很老了，即便巫族人衰老的速度远比中原人缓慢许多，但她脸上的皱纹和松弛的皮肤，仍然将她的年纪毫不保留地展现给了他人。她至少已经有五十岁的年纪，身上早就没有任何可以吸引男人的气息。但她躺在“巫婴”，也就是“剑圣”的怀里，宛若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古道诚心思慎密，看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大半。他虽然不愿相信叱咤中原的“剑圣”竟然会被这样一个凡俗女人吸引，甘愿留在荒山度过余生，却也别无他法。他朝着“巫婴”磕了三个响头，转身便退了出去。
“徒儿！”身后，这位曾经的剑圣，如今的巫王猛灌了一口烈酒，喊道：“这茫茫十万大山之中，有一座山峰，名为‘拭剑锋’！为师将自己的神剑‘刹那’藏在那里！若是哪一天你们兄弟有难，就来巫族讨要两件凤凰神器，破开封印，打开此山，取出神剑！这里面，有为师最后赠与你们兄弟二人的东西！”
“谢师父！”
“走吧！不要回来！”
古道诚没有回头，再没有踏入十万大山一步。这是他见到巫王巫婴的第一面，也是他见到“剑圣”剑一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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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法空和尚说到这里，双手合十，轻轻念了一句。
“后来呢？以剑圣的修为，就算境界真的止步不前，他也一定能够活到今天的，可如今……”
“他死了。”
“啊？”牧严惊呼一声。
“那个巫族女人终究是一个凡人，寿命再长，也不过百年而已。那本巫族古籍中写到，那位实力深不可测，来路不明的巫王巫婴，最后和这个巫族女人葬在了一起。至于地点在哪，就真的无人知晓了。”
“怎么可能……剑圣当年的修为几乎仅次于上师霍云宗。这十万大山当中，绝不可能有人能够杀死他，除非……”
“除非他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法空居然笑了一下，这笑容在他一个和尚身上显得格外诡异。他探过头来，轻声问牧严：“小僧参悟佛法的时候，也常常在想，那些活过千年的宗师高手们，真的不想死吗？”
牧严看着他，楞在原地。
“他们真的不会孤独吗？他们真的不会觉得这世间无趣吗？他们真的不想死掉吗？”法空一连串问出三个问题，双手合掌，静静地看着牧严。但他的表情，并非是在等一个回答。
他的心中，早有答案。
牧严张了张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类似的话语，曾经也有另一个人笑着对他说过。
唐欢，你或许并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想长生不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