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呼——
仿佛是风声穿过山谷的尖啸,牧严第一次听到这些“白山羊”的哀嚎声。很明显,这些面无表情的扭曲怪物,与人类一样能感觉到害怕和疼痛。随着乳白色血浆不断爆开,这些山羊迈开六条人腿,疯了似的朝着“黑影”的方向奔逃了过来,完全不把御剑握爪的牧严放在眼里,仿佛背后的黑暗中,有什么比它们自身更为可怕的东西似的。
趁着牧严回头的时间,“黑影”一把抓起地上被捏断的头颅,挤压着将它按回了脖子上。那伤口虽然巨大,但随着白色粘液快速渗出,填补其中,“黑影”的脑袋居然在几秒之内再次被接合在了脖子上,远远看去,甚至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扭了扭脖子,扬起头,高声呼喊着一种牧严从未听过的语言。这语言如同古老的歌谣一般,充斥着复杂而混沌的愚蠢音节,字与字之间完全没有停顿。“黑影”高喊着,而逃跑的“白山羊”们听到他的声音,纷纷停下了脚步,可即便如此,三张人脸上惊恐的表情依然没有散去。
“你们是主人最骄傲的造物,是万物之母座下的白羊!你们在害怕什么,回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奇怪的语言唱罢,“黑影”又用中原话再喊了一声。这一次,“白山羊”们便完全站住不动了。其中有一只挥舞着手臂,指向了森林的不远处。牧严见状,也随着它们所指的方向望去——
那里燃烧着一团血红。
它只是一团燃烧着的红色,不知是火还是血。说它是火,可它并没有将周围的树木点燃,反倒是浮在空中,缓缓前行。说它是血,它却不像血液那样粘稠,更没有发出一点血腥的气息。
牧严运起魔瞳,凝神望去,那团血与火的中央,居然是刚刚被“白山羊”们带走的,双目圆睁的小和尚觉远!
小和尚的脸上极尽愤怒之色,面庞青筋爆出,两只眼睛化为鲜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他的身体悬空,双脚每踏出一步,他的身体便带着那一团血与火前进一步。他一抬手,一顿足,身边便有一只“白山羊”从中间炸开,化作一团乳白色的烂泥和血污。
可即便如此,他的眼中却好像完全没有“白山羊”与“黑影”的存在,那一双鲜红的眼睛直直盯住牧严。就在目光交错纠缠的瞬间,一个洪亮的,如同长河与落日般恢弘的声音,在牧严的心中炸起!
“是你!我的心脏在你的手里,我丢失的半壁灵魂,也在你的手里!”
话应刚落,牧严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威压包围了自己,几乎要将他挤碎!这恐怖的压力让他根本无法站直身体,轰的一声跪倒在地上。全身的骨骼嘎吱作响,血液不由自主地从他的眼眶、鼻孔、耳朵、嘴巴处渗了出来。他想要稳住心神,控制灵力,可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他什么都做不到。
这不是人类的能力……
这不是人类的能力,也不是妖兽的妖力。光靠无形的气场就能将一个悟本心境界的修炼者逼到这个地步的,唯有上位者的威压!这种压力,牧严只在魔尊东觉与邪神“荒”的身上体会过!
“你是……是谁……”牧严将口中涌出的鲜血吞下,咬着牙,紧盯着漂浮在血与火之中的觉远问道,“我没有拿你的东西,你是何方神圣!”
“把我的东西交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交出来!”
被不知何物附身的小和尚越走越近,那一股恐怖的威压也越来越让牧严浑身疼痛,无法动弹。牧严抬起头,希望能在这绝地中找到一丝胜算——毕竟,现在控制着小和尚的,绝不仅仅是魔功“嗜血”那么简单。
或者说,魔功“嗜血”根本没有他与法空想象的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黑影突然从牧严身后窜出,一把挡在觉远与牧严之间,他不知从身体的何处抽出一把满是白色粘液的,形状怪异,如同动物脊柱一样的长矛,一把横在那团血火的终年,吼道:
“‘第一天之子’是主人点名要见的客人,你若是听说过主人的威名,就速速离开这里!否则,你杀死主人仆从的罪名,主人绝不会轻易姑息!你将在无法新生的混沌地狱中度过千年万年!”
“哈。”
听完“黑影”的话,小和尚突然转过脑袋,将注意力放在了“黑影”的身上,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莫名的笑容,轻轻道:“你的主人?这一团恶心烂肉的造物之主,白山羊之母?你问问这个健忘的邪神,是谁将他的兄弟封印在蜀山九百年,至今无法挣脱的?”
“你……你是?你莫非是!”黑影的声音第一次变得惊慌,他退后一步,六只手臂不由地颤抖,仿佛是得知了什么可怕的真相。牧严从后面看着他们,可以更清晰地感觉到黑影的害怕。这个神秘的邪教人物,与此时附身在觉远身上的上位者,莫非认识?
“识趣的话,就滚开。即便此时魔尊东觉站在这里,我也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被血与火包围的觉远一声低吼,“黑影”立刻站立不稳。
可即便如此,黑影却一步都没有退开,他仍然举枪立在觉远的面前,说道:“即便是你,我也不能让主人失望!你的真身游离于六道之外,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幻影分身罢了!真当我们会害怕你吗!”
“愚忠的蝼蚁!你以为自己多么聪明,不过是一团放弃了自己存在的行尸走肉罢了!真是可笑,四千八百年前,我也险些变成你的模样!”
那少年般洪亮的声音说着,燃烧的血与火托着觉远的身体慢慢落向地面。还未定牧严走上前去,突然之间,大量的鲜血从觉远的体内疯涌而出,穿过皮肤与七窍汇聚在他的身边。这些血液的数量之大,甚至超过觉远体内血液的一半!
“不要!”
牧严一下子明白发生了什么,大叫出声,可早已来不起了。那些血液完完全全离开了觉远的身体,凝聚在一旁,变成了一个少年男子的形状。这人形右手持一刀,左手捧一火,一步步朝着黑影走去。
而失去了全身一般血液的觉远,此刻则仅仅躺在草地上,浑身惨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小小的身体上,遍布血液流出时造成的伤口。牧严慌忙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