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是穷山僻壤出刁民。我们别在这儿和这个死老头儿耗着了,他不肯帮我们前面不是还有其他人家嘛,走了走了。”
元宝叔和这个董老头算是四不对眼了。不过我也觉得元宝叔说的没错,我们又不是二愣子甘心被人骗,跟着元宝叔继续往前走,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另一户人家的门口。
这户人家男主人叫吴昌硕,约莫四十几岁的年纪。除了老婆朱佳慧还有儿子狗蛋和女儿喜妮。
一听说我们是从山里走出来要回县城的,吴昌硕二话不说就让朱佳慧去烙大饼,又把家里藏了许久的白酒给端出来让我们品尝。
元宝叔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一见吴昌硕这么懂事,他仰头就把一碗白酒给喝了擦了擦嘴打着酒嗝对吴昌硕说道,“还是你们家懂得待客之道,不像那村头的死老头儿,一穷二白的还像个螃蟹一样横到天上去了。”
听元宝叔这么说吴昌硕笑容一敛,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道,“这董老头原来也不是这样,还不是家里遭了难才……”
“当家的。”在厨房里忙活的朱佳慧突然不满地低喝了一声,“在外人面前就不要提我们村里的破事了,客人不爱听。”
吴昌硕尴尬一笑,将桌上的一盘花生米推过来连忙招呼我们吃。
都是老江湖了,我和元宝叔对视一眼都明白这董老头看起来像是有故事的人。
我对元宝叔使了个眼色,元宝叔隐晦地对我点了点头,抓起盘里的一把花生米丢嘴里看似随意地问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这些四处跑的就喜欢听家长里短乡野八卦。我看那村头的董老头大白天的从屋里推出来一口棺材,他莫非是个棺材匠?”
吴昌硕看了朱佳慧一眼没吭声,看来还是个怕老婆的主。
如果说驱鬼除煞是我们的本事,那和形形*的人打交道那就是元宝叔的本事了。见吴昌硕欲言又止的模样,元宝叔二话不说从钱包里摸出六百块拍桌上,笑着对吴昌硕说道,“我们这外来的也不能吃你们的白食,这六百块就当是我们的伙食费了。”
乡野人家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钱。在这种穷乡僻壤里一年能够存下两三千那已经是富得不得了的人家了。
吴昌硕的眼睛都看直了,朱佳慧这老娘们儿轻轻咳嗽了一声,终于不在门口守着而是转身进厨房继续切菜。这菜刀剁菜板的声音明显都要轻快许多。
“这……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只要我们吃好喝好了,这才有多少?刚才你不是说那董老头以前不是这样的吗?反正这空口喝酒也无聊,要不你和我们说说这董老头以前是怎么样的?”
有这么一大笔钱在眼前,再加上老婆的默许,这吴昌硕喝了一大口白酒抿着嘴唇说道,“好,既然客人们想听,那我就和你们好好说道说道这董老头。”
董老头原名董青山,和村子里的其他人都不同,没人知道董青山是什么年间来的村里,也没人知道他来村里之前在外面是干什么的。
别的人到一个村安家落户总是会拘谨一些,偏偏这董青山天生自来熟。听老一辈的人说他一来到村子就毫不客气地占了村头的位置,花了小半个月的功夫硬是自己弄起了一个土坯房。
今后的一年董青山一边种地一边不断修缮他的土坯房,时不时还去城里采买一点红砖水泥,硬是又将那土坯房改造成了干干净净的砖瓦房。
光是这一点董青山就让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对他刮目相看了。不说这盖房子的手艺,就说这持之以恒的毅力村里好多的汉子都比不上。
在村里落户第二年的董青山慢慢地和村子里的人都熟络了起来。经过一番的交往村子里的人这才发现世界上好像就没有董青山不会的东西。
董青山像是个知识分子,那不管是小孩儿还是大人,不管是天文还是地理,就没有他董青山接不上的话茬。
教孩子们读书,去山上自己采草药,本来贫穷落后的小村庄好像因为董青山一下子都变得亮色起来,村里人提到他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
听了这么半天全是吴昌硕说董青山的好,我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董青山以前是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为什么现在……”
“唉,还不都是命。”吴昌硕又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董青山来村子里的时候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听别人说像是他的女儿,但他从来没承认过。他只是对那女孩儿好,当自己的亲闺女养。眼瞅着这闺女出落得越来越水灵,马上就要到嫁人的年纪了。谁知道这前年去江里洗衣裳落了水,到现在尸体都没有捞上来。自那以后董青山就受了打击,白天就把为他妮子准备的棺材推出来晒晒太阳去味儿,到了晚上自己撑船去江上捞尸体。这长此以往下去,性情自然是变了。”
人这一辈子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本来说是养老送终,谁知道小辈走在自己的前面,董青山性情大变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我还是怎么也想不通,要说这性情大变董青山变得暴躁不爱和人说话那也算不错,为什么偏偏会变得那么贪财呢?
去鬼市倒卖那什么狗屁也是,之前我们要喝水他漫天开价也是,这有些太不合常理了。
说起鬼市,我又想到了同样去鬼市的邓秋。都是乡野人家,为什么他们能够找到鬼市的位置?
我看着吴昌硕问道,“吴大叔,您知道什么是鬼市吗?”
“鬼市?”吴昌硕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一听这名字就让人瘆得慌。这种事情你该去问董青山,我们村儿里就只有他懂这些事。”
果然这鬼市不是人人都知道的。我本来还想再问更多,谁知道朱佳慧已经将饭菜都给端出来了,我也只能将满肚子的疑惑给放下开始吃饭。
村里人的娱乐活动都少,尤其是在这种水电气三不通的地方,趁着天还亮去广场和同村的村民们唠唠嗑扯扯家常就是最放松的了。
我们这些是外村人,不好参与这种全村人的集体活动中,只能待在吴昌硕给我们安排的房间里该睡觉的睡觉该休息的休息。
农村没人管,房屋都是自己想盖多大就多大,这样一来我们四个竟然还一人分到了一间房。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元宝叔和萧天罡早就睡着了,一走到走廊上就能听到元宝叔打呼的声音。我将房间的门给关好刚要顺着楼梯下楼,正巧萧九九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到哪去?”
我摸了摸头,讪笑道,“这天太早了我睡不着,出去转转。”
萧九九那一双眼睛就像能把我整个人都给看穿一样,她似笑非笑地对我说道,“你这是转着转着就要去找董青山吧?”
我抿着嘴唇没说话,老实说在鬼市的时候我就觉得这董青山有古怪。明明看上去就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农,怎么做的事情偏偏那么诡异。知道大家才从黑风洞里出来都不想再去惹出点什么麻烦,但我这性子就是闲不住,一旦有了想不通的事情不去解决,那一整天肯定都是睡不好的。
见我不说话,萧九九一步步地朝着我走了过来,用手帮我理了理衣领。
“今天你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董青山推出来的那个棺材样式,好像是凤凰归的样式。”
“凤凰归?”我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三个字,顿时想起来以前的确有一个棺材样式是叫凤凰归。
这人的生老病死都有学问,而死的学问是最为源远流长且底蕴深厚的。
普通人只当这棺材长长方方的只需要用点好木料就行,再精致一点就在棺材盖上刻点什么花纹。他们却不知道真正的棺材匠,那是和木匠石匠之类并驾齐驱的匠人。
就从这棺材这两字本身来说,本来就是‘官’和‘财’的谐音。因此棺材对于现代人来说是不吉祥的东西,对于古时候的人来说却不是这样。
在很多偏远的地方都还保留着在家里放一口棺材的习俗,这种棺材叫做喜材,不仅能够让生人活得更久,放置正确还能给家里带来财富和健康。
萧九九所说的凤凰归是一种独特的棺材形制,这种形制最早源于清初,那时候满人刚刚从草原入住中原,部落文化与中原文化进行了一次强有力的碰撞,清朝裹小脚就是文化碰撞后遗留下来的产物。
和中原人认为棺材应该方正浩然不同,满族人认为真正能够体现对于死亡尊敬的便是精致。因此凤凰归不仅仅对棺材的长宽高有要求,对于棺木的木材、棺身的涂漆,还有棺材上的刻纹都有细致严格的规定。
董青山白天所推出来的那口棺材还没有完全上漆,这棺材上的刻纹自然也就不明显,这才让我一时间忽略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