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像可怕的蟒蛇一样盘踞在他的心里。
他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要贪心,不要奢求。
远远地守着她就好。
心痛到喘不过气,但辞镜还在反复地试图说服自己。
走吧走吧,你不该停在这里。
收不收徒,是她的事。
收谁为徒,也是她的事。
你没有立场去阻止她。
少年像赤脚走在刀尖上,竭尽全力地麻痹自己,忘记刺骨的痛,强硬地将视线从她身上一寸一寸地移开。
但是,所有的努力在听到那人轻飘飘的一句可以后,瞬间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她要收别人为徒了…
有了苏顾,她是不是连那偶尔才会落到自己身上的注意力都再也分不出一点给自己?
以后,她是不是像曾经对待他那样,手把手地教另一个少年?
一想到苏顾能毫无阻碍地独占这人的温柔,那名为嫉妒的巨蟒就在心间翻滚叫嚣着,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人藏起来。
瞳孔陡然紧缩,辞镜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心跳似鼓。
他怎会生出这么可怕的想法??
体内的灵气忽然变得暴躁起来,辞镜如玉般的脸庞微微一顿。
这边,苏顾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化为了喜悦:“谢谢仙君!!”
明岑倒是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
苏顾是除了辞镜之外,学得最快最好的那个。
左右要收徒,还不如收个省心又聪明好教的……
当然,主要还是省心。
苏顾行礼,满心雀跃:“那弟子去练功了,不打扰仙君您了!”
明岑微微颔首:“去吧。”
风乍起。
原本的晴空万里像被人无意间打翻了砚台而在画卷上的一处染上了墨色。
雷声道道,骤响于天地间,在那漆黑的乌云里肆意翻滚着。
是金丹雷劫。
明岑欲走的脚步一顿,视线猛地看向乌云之下,果真是辞镜。
明岑指尖闪现,立刻在少年周围施下结界,在不阻挡雷电击下的同时防止有人在少年历劫时袭击他。
看到有同门历劫,此处的弟子们都十分自觉地离开了。
很快,第一道雷带着震天的破风之音重重击下,直抵少年挺拔的身体。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数道雷电齐齐落下,那悚人的雷声撼动着大地,一时间尘埃四起,原本平坦的空地瞬间被劈出了几道深深又泛黑的裂缝。
金丹雷劫是修士修仙之道上第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折点,初渡雷劫,几乎很少有人可以全程清醒地扛过去,更别说是一声不响地站着渡。
就连当年的相岁仙君也在第七道雷落下时,被云雷劈倒在地。
站在不远处的明岑独身屹立,琥珀色的眸子看着结界里似乎对这些落在自己的雷电毫无反应的少年。
辞镜身上早已布满伤口,有些甚至深可见骨,但他的脸上却不见半分难忍的痛色。
神色很平静,就像早已习以为常一样。
指腹缓缓摩擦着,明岑的眸色愈浓,眉头紧锁。
天赋再好,忍耐力再强,也不可能在初渡雷劫时,一点都不受影响。
若非已渡劫多次,那这天赋和实力就真的过分恐怖了。
她总觉着……自己似乎是漏掉了什么。
第九道雷电落下后,距辞镜渡劫之地的不远处的上方,另一片雷云突然涌起,风驰电掩般侵占了整个天空,连烈日的光芒都穿不透这厚厚的云层。
几息间,辞镜的雷云便被这更广阔的云层覆盖住了,如云柱般的雷电闪现着,像巨蟒吐出鲜红又危险的信子,将漆黑的天空照亮。
一股熟悉又慑人的感觉从体内传来,以不掩雷耳之速席卷全身,明岑瞳孔一震。
是出窍雷劫!
两片雷云赫然已融为一体,眼看着融了出窍雷云之力的第十道雷电直直朝少年劈去,明岑几乎没有迟疑地扑向了结界中的人。
“轰——!!”
一声巨响,明岑后背受了猛烈的一击,身形不稳,直接将少年压倒在地。
蝉冰纱已经破了,染着血从她身后落下,一尘不染的白袍此时正凌乱地铺满了一地,如墨般的青丝从上方之人微微颤抖着的身体上垂下,扫过他的颈间。
第十一道雷劈在了明岑身上,随后而来的第十二道,连同出窍雷劫的第一道雷也毫不留情齐齐地击下。
喉结涌起阵阵腥甜,明岑不由得发出几声低吟,额间的冷汗沿着她流畅漂亮的线条,一路滑到了莹白小巧的下巴,滴到了少年的脸上。
辞镜愣愣地看着将他护在身下的白衣仙君,先前还能面不改色地扛雷劫的人,此时却浑身颤抖着。
“你快走开!!”
辞镜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双手用力地想将她推离结界,却不料她突然俯下身,轻而易举地卸了他的力气。
眼睛被她凉而薄的手轻轻遮住,耳畔响起了她略显低哑的声音:“别动。”
“这是我的劫。”
震耳欲聋的雷声。
灼热又痛苦的低喘气。
自己的眼睛被人掩着,整个人都纳入了她的保护圈里。
哪怕看不见,辞镜依旧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道雷响起时,那人陡然紧崩又倏地一颤的动作。
渐渐地,那带着薄茧的手缓缓地向上,将她的身体拉下,一点一点地额头抵在她的颈窝处,放任自己弄湿她的手。
我不要放手了。
我要站在你身边。
下一次,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
…
终于,第二十一道雷电落下,遮天蔽日的恐怖乌云随风散去,温暖的阳光透过云层,温柔地落在了那两道紧紧相偎的身影的身上。
明岑脱力地靠在辞镜身上,重重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得可怕。
身下的少年也好不到哪里去,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手背上的青筋突起。
两人皆是狼狈不堪,白色的衣袍被鲜血染红,背上的伤口狰狞得可怕。
明岑缓了一会儿,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便强忍着疼痛从辞镜身上离开,坐在了一旁。
这比泡天寒潭水还痛上好几倍的雷劫竟真的让她咬牙熬了过来。
有些难以置信,明岑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