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母亲回去了,就跟父亲和好,你说好不好啊?”
王桂枝哄着元春。
可元春又替母亲心疼,她小手紧紧握着王桂枝的一根手指,小声道,“不和好也行,只要母亲开心。”
这话说的,让王桂枝心里暖成一片,就冲着她这番话,她定要拿个章程主意出来,好好想办法怎么让她过的顺心。
“真乖,让母亲亲亲,快睡吧。”小孩子好好睡觉才能长得好呢,王桂枝哼着小调,把元春移到跟自己一个被窝,轻拍着哄她入睡。
眼下贾府还不打紧,一是贾母到底还年轻,精神头足,家里很多事都是她看管着,贾赦也不敢那般放纵,还有些贾府其它人,都是老一辈的,有着成算还吃过点苦头,不至过于放纵。
二来,像贾府这般的勋贵人家,说白了就是靠得皇恩吃饭,外人看起来他们是主子,可一到了皇权跟前,他们也是奴才。眼下这奴才主子还在,自然就没事儿,而以后……一朝天子一朝臣,元妃没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不懂眼色,你未唱罢我登场,抢着踩着贾府向下的人多着呢。
三,就是王夫人自己不好,老实到愚笨,太没用!虽说这时代男尊女卑,但一家主母的作用是很大的,妇贤夫祸少,这句话还是实在的。
王桂枝真不知道王家人怎么教养闺女的,不是穷人最后倒把自己给过穷了,按她看来,白手起家才最艰难,连点本钱都要一分一厘得去赚。钱生钱可是太容易了!又有本钱又有权势,还怕赚不来钱?
或许他们就觉得,王家已经可以高人一等,随心所欲了?如果是真的这样,那四大家族之败落,便算是应有之意。
元春睡着了,王桂枝停住手,她明个儿,就可以看看她的庄户院里在做些什么,每年的出息有多少,先是心里有个成算。之前王夫人从来不耐烦看账目,这些下人们惯会摸人脾性,见王夫人是个最好糊弄的人,就不是今年有灾就是明年有难,东边这里少了几颗树,西边渐又没了只头畜牲。
这一渐渐下去,见你贪我岂我不贪之理,左右不过是混弄,这样就是有金山银山又有何用呢。这才是便等王熙凤一进门,嫁给贾琏,就把她讨过来处理她这边的中馈,让贾琏也领着她这房的庶务。
这家长日短才最是难办。
前世小作坊开大了,姐弟都有亲戚想介绍去上班,她男人冯子木一个都没要,在妈跟前训了她一顿,回来跟她赔得不是,说要是来了亲戚,真是好生做事那算是有幸,而要是想着自己沾着亲带着故,与其它工人相处的时候,不免带出一两分来,多半要做事懒惰,工头排事,要是念着这是主家的亲戚,不患寡而患不均,下头人心里有了怨气,肯定没办法齐头并进,就是好好的一锅汤,掉了一粒老鼠屎。
贾府眼下主子不多,可丫环婆子们就不少,更何况是仆从男丁,只怕上有几百人……
打比方她身边,比贾母少两个大丫环,就是彩云彩霞,剩下还有四个二等丫环,另有小丫头八个,还不算她的陪房,这就12个人了。
贾政身边,长随听差伴当,就有二十,眼下清客就只两个,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呢,如蝇逐臭而来……
这样一比划,王桂枝真真长叹了口气,怪不得就是像凤姐那般比男儿还强些的胭脂英雄,也把那些个丫环婆子压服不得。
头上几座大山压着不说,还俱是些猪队友拖后腿。
就算是如今少了她一个,可此时的凤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王桂枝觉得头痛,看着天色已经晚了,也有些困了,再想下去也是无宜,不如先做好一件事,把家里的环境,人事都先打听清楚仔细了。先找到自己能用的人手,打虎还需自身硬……
早上起来,王夫人略微感觉到双腿双脚有些酸痛,元春在床上裹着被子撒着骄,“母亲,母亲,我不想去嘛。”不是她懒,而是觉得腿软,不想走道。
“好姑娘,得去,母亲牵着你,一道走,好不好?一会儿回来,我给你讲故事。”王桂枝倒是想领着姑娘跳广场舞,那是她擅长的啊,可那能像样吗?
只好借散心走路,每日一万步,错不了的。
母亲温柔体贴哄着,元春也就起来,连早膳都没用,便又领着贾珠李纨在路上走,时不时若是碰见了路上的农妇,王桂枝还跟她们搭上两句话,走到大家脸上都挂了汗,才回头用饭,以后日日如此,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日,王桂枝让贾珠在一旁看书。
李纨摆了笔墨纸砚,按照太太说的,给她重新建一本名册。
这庄户院主家王药家的,立在一边,半个字也不敢错的一一答着。
元春见她害怕,笑道,“这位妈妈,你怕什么?母亲在这里住的舒服,让我嫂子给你们画了名字,是要赏你们呢。”
王药家的忙给元春大姑娘回了个笑脸,可脸上都是僵的,她是不知道是不是得到赏,只怕是王夫人知道他们多瞒了些依附田土,这被查了出来,不但没了老脸,这里呆不下去,王家也要治死他们!
王桂枝原还没看出来,她让李纨造册,是她自己那笔字可拿不出手,她养着这么多人,到底是多少人,她心里要有数。可渐渐看着那回事的王药家的,冷汗是滴滴往外冒,她心中一笑,哈,只怕是搂草想惊蛇,结果打着了兔子。
“我的大姑娘,过来!”王桂枝掐着朵花儿朝着贾元春招了下手,元春忙跑到太太跟前,再聪明她还是个小孩子,王桂枝有着母亲最天然的身份,加上细心体贴,元春还不让她给哄住了。
“母亲~”
元春由着太太给她的发上插上一朵花,眼角看着哥哥在看书,嫂嫂提笔写字,母亲歪在榻上喂她果子给自己戴花儿,觉得十分快活。
“你去告诉你哥哥,就说……这么……明白了吗?”王桂枝低头借着给元春整理头发的空隙,对着元春一番交代,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拿出来给贾珠历练历练,就是办错了也不打紧,正好也能再提醒教育。
“明白。”元春从王桂枝手里接过一碟果子,走到贾珠身边,“哥哥,我想你喂我吃。”
贾珠好容易才看了几页书,正得味,见妹妹来不敢怠慢,忙放下手里的书放好,道,“好。”
“哥哥抱着我,我们到外面去吃。”
元春想着要给母亲传好话,便巴着贾珠的衣袖不放,“走嘛,哥哥抱我!”
“好。”贾珠一把抱起妹妹,跟王桂枝说了一声,看了一眼妻子,也就出了门,还是小孩子精神啊,他都只想歪着,可妹妹还这般有精神,他猛然脚步一停,看着母亲正望着他们,满眼殷切慈爱,心中顿生惭愧。
这几日,他也看明白了,母亲病是真病,可真没有病的那般严重,半点也不提家里的事,祖母父亲都任由他跟妹妹出来了……想着当时母亲借着她病来给他跟妹妹诊脉,只怕是自己了自己成亲后多有胡闹,可母亲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怕伤着他的颜面。
让他立誓是真,盼着他身子健壮更是真!
一片爱子之心,拳拳慈母之意啊。
响鼓不用重捶,他贾珠要还是不明白,就是太不应该了。
王桂枝看着元春巴在贾珠耳边说话,觉得她的计已成了三分,她只装着没看到,像个端坐于莲台上的观音。
第二日,在元春暗中告了一状的贾珠称有事要出去办,王桂枝吩咐小子们跟紧了,便让他自去“办事。”
算着时辰,让李纨带着元春去画花样子,一等她们走出门,就故意板起了脸,“去把周瑞家的叫来。”
彩霞不知道是什么事,忙让婆子去传话。
一会儿周瑞家的急慌慌跑来,见王夫人粉面含怒,如玉面观音一般,赶紧跪到堂中。
“给太太请安。”
王桂枝作张作致,冷笑一声,“安?”她又叹了口气,“我哪里来的安!你们好大的体面,有胆子欺上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