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趴在床榻上,因为他这句话,整张脸都埋进了棉被中,卷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听见他闷声的笑才恢复正常,他这是拿之前的话跟她打趣呢,当不得真的。
“谁是你媳妇儿,你别胡说八道。”宋词翻身而起,盘着腿坐在床中央。
梁叙立在窗前,视野开阔,远处的天空中繁星闪耀,一颗一颗的像是能数清楚,她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到他的耳边,捏紧了手指,他转移话题,“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手机号码的吗?”
宋词一拍脑门,“对啊,你怎么知道的?我没告诉过你,你也从来没问过。”
号码是他从张文浩哪里威逼利诱弄来的,自己去问她,就没什么惊喜了。
“你问了我也不告诉你。”
“你真无聊,没事我挂了。”阁楼的隔音效果不好,她妈走到楼梯口,就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梁叙拉上房间里厚重的黑色窗帘,坐在椅子上,背往后一仰,声音竟然能听出丝丝疲惫,“别挂,我睡不着,陪我聊聊吧。”
深夜难眠,也难熬。
宋词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她只要往床上一趟,眼睛一闭就能睡得死过去的人,她理解不了无法入睡的人。
“聊什么啊?”两个人的关系比一般的同学要熟悉,可又没有熟稔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他和张文浩是不一样的。
梁叙长叹一声,“算了,你把手机开着,我听听声就好。”
宋词捂着嘴,声音放低了不少,就怕惊动了她妈,“那我就放在枕头边,你这毛病可真奇怪,这样就能睡着吗?”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梁叙笑道。
“不理你了,我洗澡去了。”宋词最讨厌别人逗她,烦人。
宋词的房间里是没有卫生间的,她从衣柜里翻出来要换洗的衣服,抱着衣服就去冲了个澡,等她弄的干干净净回来时,还捡起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还亮着,梁叙还没有挂。
宋词铺好被子,爬上床,头靠着软软的枕头,呼呼就入眠了,睡过去之前,她还在想,梁叙一定是喜欢她。
梁叙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白色的墙壁和黑色的床单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毫无血色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白,眼眸低垂,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笃笃笃”房门的响声惊动了他。
“我可以进来吗?”这是赵蕴卓的声音。
梁叙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放,穿好拖鞋走到门边,大手按在门把手上,轻轻的把门给打开了,“妈,有什么事吗?”
赵蕴卓还是一副淡然无争的模样,“到客厅来,我有事情要跟你讲。”
梁叙跟着她进了客厅,赵蕴卓往沙发上一坐,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也给他倒了一杯,她轻抿了一口,而后问:“又睡不着了?”
“恩。”
夜越深,困意就越浅,多数时候梁叙就只是睁着眼,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你就是一天想太多了,才睡不着的。”赵蕴卓对儿子的失眠也无能为力,只能是尽量开解他。
梁叙也喝了一口她泡的花茶,闻着很香,但喝起来偏涩偏苦,一丁点甜味都没有,他直截了当,“妈,你直说吧。”
儿子从小就聪明,铺垫够了,也是时候开口了。
她放下杯子,望着他,“你父亲想让你出国念书。”
梁叙眼底闪过讽刺的笑意,勾唇讥诮道:“谁?”
梁叙和梁其远关系崩的一塌糊涂,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了,现在的他们一见面就是天翻地覆的争吵。
赵蕴卓放下杯子,开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我还是要继续说下去,如果你同意,那就去,你只要好好念书,其他的事你不要操心。”
“这是他的意思?”梁叙含笑问道。
赵蕴卓点头,“对。”
梁叙将腿架在茶几上,姿态散漫,“妈,那你怎么想的?”
“我和他是一个意思。”赵蕴卓不紧不慢的继续说:“未来是你的,有好的机会就要把握,这件事我没意见,不过你自己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强求。”
梁叙笑了笑,“妈,我不会去的。”
赵蕴卓也猜到他会这么说,她挑眉,“不是跟他置气?”
梁叙对梁其远就是一个陌生人的态度,从前还会有怒气,如今就连生气都懒得生了。
“他还不值得我跟他置气。”
“那你自己跟他说吧。”客厅里有些凉,赵蕴卓裹紧披肩,起身说道:“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好的,晚安。”
这一晚,梁叙睡得还不错,最起码一整夜下来就醒了两次,期间还听见宋词说梦话了,叽里咕噜的他没听懂,应该说的是方言。
早七点,宋词到了教室,她现在都不用接梁叙的作业本抄了,自己就能写完,只是早上喜欢和梁叙对答案,正确率在百分之七十这样,好几个老师夸她学习进步了,就连班主任都对她刮目相看,觉着她开窍了。
宋词经不得夸,别人一夸她,她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不过被夸过后也是有好处的,比如写作业都乐滋滋的有了盼头。
梁叙到教室的时间要早,她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早。”
“早。”梁叙将板凳转到她的方向,刚好能正对着她的脸,他忽然说:“我问你个问题。”
宋词才把吸管给戳进牛奶瓶里,吸了一口,“你问。”
“莱树,唔心剥恁,这是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他嚼字,口齿清晰,但头一回说方言还是绕口。
宋词口里的牛奶差点喷出来,靠靠靠,他是跟谁学的?
“这是方言,你问这个干嘛。”
梁叙才不会告诉这是她昨晚说的梦话,他开始忽悠,“高一的学妹今早把我拦在路上,跟我说的,我听不懂。”
听不懂最好了!现在高一的胆子都这么大了吗!?都敢拦学长,要亲亲了?
这句话的全部翻译是,梁叙,我想啵你。
宋词的手指甲陷进了掌心,都发觉不到痛,她咬牙切齿道:“我来告诉你什么意思,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恩,你说。”他洗耳恭听。
“她说你长得丑。”
梁叙一听就知道她的扯谎,本来他没有那么有求知欲,现在嘛,倒是想弄清楚这句话到底什么含义。
“哦?”
“哦什么哦,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我信。”
宋词牛奶也不喝了,眼睛贼贼的,“那拦你的小学妹是几班的?”
梁叙睨她一眼,“你问这干嘛。”
“就问问。”她想打听清楚了,然后偷偷摸摸的跑过去,以学姐的威严去吓她,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抢人!
她都没亲过,怎么可能轮得到那半路出来的小学妹?
“先不说这个了。”梁叙把手摊在她面前,“之前说过的,一个月检查一次你的数学笔记。”
宋词表情凝固住了,绞尽脑汁回想了一遍,好像是有这回事,可主要她忘记了啊!忘的干干净净。
“恩,我借给张文浩了,晚上放学我就给你检查。”
“别惹我生气啊。”
梁叙看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就不太信她说的了。
宋词以前哪听说过数学还要记笔记的,可梁叙非要她把上课老师说的题型给抄下来研究,她开始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来渐渐就做不到了,哪有笔记能交给他?
“放学前我一定给你。”
宋词想先拖着吧,等下午就溜!
“那我等着。”
开玩笑,他能等到就有鬼了,宋词现在写笔记也来不及了,就只能骗他一次了。
早读课完了之后,宋词才想起来还有件事没有问张文浩,那就是怎么选学文还是学理。
她跑到他桌子前,托腮问他,“浩浩,文理分班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张文浩还在打哈欠,昨晚通宵在游戏的世界里厮杀,眼圈黑黑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听说了。”
“你学文还是学理?”她问。
张文浩想都没想,“我物理考十几分的,你问我学文学理。”
“可你数学好。”一般数学好的不都会首选理科吗?而且理工科将来好找工作。
张文浩敲她脑门,“就是数学好,才可以在文科里占有优势。”
“按你的分析,我应该学什么?”
张文浩想了好半天,才憋出个答案来,“你现在去学艺术还来得及吗?”
“你大爷!”
“不开玩笑,我的小词,你学文还可以冲出一条血路。”张文浩认真的说。
宋词微抬下巴,“我也这么想的,可我不想和你一个班了。”
张文浩把她刚刚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还给她,笑的如同贵妇般,“你大爷。”
宋词摇摆不定,对这项选择小心翼翼,纠结的头都大了,反正文理分科表还没有下来,她索性也就不想了。
“诶,今晚放学,铃声一响,你就带着我跑。”
“你得罪谁了?”
宋词努努下巴,“梁叙。”
“有趣有趣。”张文浩笑的可贱了,“放学跟在我屁股后头,哥罩你。”
张文浩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可惜两人还没跑出教室就被人给截下来,陈森和杜赫明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堵在教室门口。
梁叙不紧不慢的走近他们两个,冷着脸,踹开横七竖八挡在过道上的板凳,低呵了声,问她:“你跑什么啊?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宋词把自个缩起来,企图降低存在感,讪笑,“呵呵,我记起来了。”
“记起来就好。”
宋词装傻充愣,“我之前欠你一百块钱没还是吧?我把钱给肖茉莉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她。”她说完就低头朝外跑。
梁叙冷笑一声,一脚踢过去,“砰”的一声巨响,门被关的死死。
他掐着她的手臂,“还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