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被裴家嫌弃,家族蒙荫肯定没戏,只有依靠自己的能力,考中进士,就有官做了。”
“等我位列三公,到时候,不会让那些欺负我的人好过的!”裴二郎满心以为,裴范先和他是一样的想法。
高祖还乡,扬眉吐气,当是每个年轻时被身边人看不起的少年都有的共同理想。
却没想到,裴范先根本没把他的慷慨激昂当回事。
现在他们俩的困境是不能考功名,进仕途吗?
一个是公认的傻子,一个是西市甚至全长安城都有名的病秧子,就算朝廷给他们科考的机会,也得获得大众的认可。
大唐还是一个人际社会,在乡间,在朝廷,人际关系都是很重要的一环。
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一个病秧子还有一个傻子会瞬间变得聪明无比。
裴范先侃侃而谈,裴二郎却似懂非懂。
这少年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就是连起来,就完全悟不出意思。
“范先,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范先揽住裴二郎的肩膀,欣然笑道:“对于我们两个来讲,当务之急都是洗刷恶名啊!”
“在别人眼里,你是傻子,我是病秧子,想做出成绩,太难了!”
裴二郎终于有些悟了,范先很满意,还有些话,是他不能现在说出口的。
有了太子李弘这个强力大腿,当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毫无挑战性……
…………
翌日退朝,志气舒张的大唐皇帝,兼具英明神武和和善爱人于一身的当朝皇帝李治,难得的,独自一人在紫宸殿内批改奏疏。
五月,又到了郊祭的时候,还像往常一样,这种需要跑腿,卖力气的活,就交给武媚娘去做。
这一次,武媚娘的热情也相当高涨。
使用甘油之后油滑水嫩的肌肤,精神状态也抖擞了,当然要在列为众臣和皇亲贵戚面前显摆显摆了。
潜伏在紫宸殿中,暗中观察的裴炎,这时抓住了机会。
在大唐官制中,有很多官位不高却炙手可热的美差。比如中书舍人,从官阶上来讲,它不过是五品,只能算是中等官吏。
但因为其业务范围的特殊性,却成为了在朝大臣们人人瞻望的美差。
中书舍人不是宰相却是成为宰相的一条特殊捷径。
大唐基本实行的是集体宰相制,只要在三品官职的后面加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后缀,就可以到政事堂里参加议政。
宰相们在政事堂开会,中书舍人也可以在一边旁听,朝廷的主要政策,官员们的倾向态度,中书舍人都能掌握第一手的消息。大唐的宰相有好几位都是从中书舍人的位置上直接晋升到宰相之列的。
起居舍人同理,因为主要的业务范围就是记录皇家言行,并且加以润色,自然要时常出入各大宫殿。
堆肥的骚操作过后,李弘看到裴炎,再也不觉得亲切了。裴炎也有骨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干脆把主战场转移到了李治这边,皇帝陛下现在也回到长安了,当然有不少圣人之言,英明决定需要记录。
批改奏章之后,李治走到桌案前,桌上,笔墨纸砚俱在,全都是大唐境内质量最为上乘的。尤其是这纸张,更是从宣州运来的宣纸,自从用了这个纸,李治觉得自己的飞白书写的是越发的流畅自如了。
裴炎看到李治在练飞白,登时跳起,机会终于来了!
“微臣看来,圣人的飞白书,已经和太宗不相上下了!”李治还没招呼,裴炎就上前吹捧,忠犬之相尽显。
就是心情过于激动,一不小心就吹大了。
“太宗的亲笔,你何曾见过?”李治笑着说道。
裴炎一怔,贞观年间,他还没有入仕,似乎确实没见过李世民的亲笔。不过,吹捧这件事,真实性不是重点。
抬头看着李治,笑道:“圣人忘了,太宗亲笔的诏书,裴府就有许多封,微臣自然是见过的。”
李治恍然大悟,裴炎立刻进入正题:“微臣记得,前些日子,圣人的一副墨宝,还被太子殿下赏赐给了裴范先,听说,范先视若珍宝,这两天一直临摹,进步很大。”
明褒实贬是个学问,就比如,裴炎早就把裴范先恨到了骨头里,但李治现在看重范先,要想给他挖坑,就必须先捡好听的说。
果然,李治一听就来了兴致,毛笔也搁下了。
“那少年也喜好飞白?”
裴炎一脸真诚:“确实,从小就喜欢。”
“弘儿赏赐了他什么东西?”
李治雅号飞白狂人,墨宝无数,题材也众多,写在纸上的最多,写在条案上的,牌匾上的,奏疏上的,数都数不清。
帝王的墨宝,不会流向民间,一般都是赠送给身边的亲朋好友,器重的大臣。
太子李弘那里,李治的墨宝能堆成小山。
裴炎故作思索,片刻才道:“是圣人赏赐给殿下的笏板盒子。”
“只是笏板盒子?”
李治很不满。
要送就送点好的嘛,诗词歌赋,华彩文章。裴范先年少英才,提供的模板越多越好,他进步的也就越快。
“德福!”
大太监德福连忙上前:“老奴在。”
李治笑道:“传旨,朕要见裴范先。”
圣人英明!
李治欣喜的表情,给了裴炎莫大的鼓励,等到圣人看到裴范先的真实水平,就呵呵了……
…………
裴范先说洗刷恶名就能称霸大唐官场,裴二郎翻来覆去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妥。
未时才过,西市的各大店铺才刚刚开门,他就跑去书肆买书。
裴范先乐得逍遥,裴二郎爱书成狂,这些年在裴府装傻子也没有那么多的机会用心读书。
这一出门,不到天黑都不会回来。
小六端上了茶水,叹道:“又省了一顿饭!”
“确实!”
主仆两人哈哈大笑,裴二郎虽然不是傻子,但他的饭量确实是傻子级别的!
一队千骑从放生池的便桥上,飞奔而来,正和上桥的宋大娘擦肩而过,踉跄了几步。
那侍卫赶忙拉紧缰绳,宋大娘她们才没被快速冲过的马匹带倒。
“大娘,没事吧!”
宋大娘把宋粉果护在身后,仰头看到侍卫神情欢快,心里才算踏实些。
“没事,敢问各位官爷是要做什么去?”
这些人的装备,一看就不是寻常巡城的武侯,应该是从宫里来的。
侍卫正要找人,便问道:“大娘,裴范先可是住在这里吗?”
宋大娘大骇:“病秧子?你们是来抓他的吗?”
都说这厮害人性命,作恶无数,宫里果然来拿人了!
那侍卫刚解释了几句,后面跟上的辇舆之中,德福的大脑袋探了出来:“过了这道桥就是,陛下催的急,别磨蹭!”
一群人迅速下桥,奔着裴家而去,飞扬的马蹄,掀起烟尘一片,呛得宋大娘咳嗽了好一阵。
“陛下?”
“这病秧子,好大的能耐,什么时候又抱上这棵大树了!”
回头看看宋粉果,这丫头,实在太不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