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娥忽然觉得他这样一个人,好像她从来都没有认真了解过,难怪前世他会称霸一方,成为闻风丧胆的枭雄。
“你在看什么?”她好久都没说话,就那样怔怔盯着谢源,谢源也坐不住了,忽然站起身轻咳了一声。
李娥回过神,莞尔一笑,“我就想着从小到大除了祖母,还没谁这么关心我。”
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说:“源哥哥,这串五彩石是我从小戴在身边的,一刻也没离过身,是受上天保佑,祈过福的,我摘下一粒送给你,保佑你这一生平平安安。”
李娥取下其中一粒给谢源,“你就把这石头放在心口的地方护着,它也会护着你。”
谢源看着她手腕的那串五彩石,问:“为何只有四粒?”
五彩石应该是五粒才对。
李娥心想,若非不想浪费十几年的光景,她也不会白白便宜了那阴官。
“是我不小心弄丢了一粒,怎么找也找不回来,”李娥神色间露出惋惜,又道,“这五彩石对我很重要的,源哥哥一定要放好才行。”
谢源“嗯“了一声,便把这粒石揣进怀中,李娥就道:“反正今日也无事,我就过了晌午再走吧。”
她要看看堂堂西北梁王是不是大汉朝的真命天子。
谢源问她,“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这人……简直太上道了。
李娥很满意,“源哥哥不用特地让人给我做的,我不挑嘴,什么都吃,像福寿全、蟹粉狮子头,东安子鸡……我都喜欢。”
守在花厅外的云生听完后目瞪口呆,这也叫不挑嘴?全都是中土名菜,也就醉香楼的厨子能做出来。
“云生,你去安排一下。”
“是。”主子吩咐,云生不得不从。
“源哥哥,这花真好看。”李娥指着雕花木栏外一片淡紫的花。
谢源走过来说:“这是迷迭香,做出的香料可安神促眠,也可驱除虫蚁。”
“还有这种好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花是从东番来的。”
李娥想了想,道:“源哥哥能送我一些迷迭香吗?”
“自然可以。”谢源让人采摘了几株花包好放着。
很快就到了晌午,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就能看到谢源周身会不会显现金龙,李娥竟然还有一丝紧张。
也不知是想显现金龙还是不想。
若谢源就是天下共主,她是不是应该高兴才对。
仆从摆好饭菜碗筷,李娥一看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将才的纠结顿时抛诸脑后。
“源哥哥,快坐。”李娥拉着谢源坐好,自己坐到对面,“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源笑了,拿起筷子不自觉就给她夹了菜。
李娥说:“源哥哥,你也吃。”
就这样,两人用着午膳,李娥一边吃着一边偷偷瞄谢源,心想那金龙会不会提前出来?
她好像开始期盼谢源就是这天下的明君。
这时有人匆匆走进花厅在谢源耳边低声说了些话,谢源脸色变了变,忽然站起身道:“我这就过去。”
李娥的神经也跟着崩紧了。
谢源回过身对她说:“家里出了点儿事,不能陪你用膳了,抱歉。”
“没事。”李娥道,“你的事要紧。”
看他的脸色,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的花别忘拿了。”谢源想到什么,提醒了一句。
“我晓得。”李娥摆摆手,“你快去吧。”
望着谢源的身影消失,李娥重新拿起筷子,这么好的菜可别浪费了,视线扫过手腕上的五彩石,李娥一愣。
天啊,怎么就让谢源走了?
金龙呢?
……
谢源急忙回了谢家。
“姨娘,父亲呢?”
徐姨娘急道:“我们怎么也拦不住,你父亲也不让人跟着,一个人就去了长房那边,你哥一回来也过去了。”
谢源攥紧拳头,“云青、云生,你们跟我去趟长房。”
此时谢文贤已在谢家长房主院外等着,通禀的人进去了许久才折返,“二老爷,咱们老爷为了衙署的事,好几天都没回府了,大太太身子又不怎么爽利,您还是回去吧。”
谢文贤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那仆妇嫌弃地往一旁站了站。
“我只是想见大哥嫂嫂一面,麻烦你再进去传传话,我说几句就走。”
谢文贤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立在风中单薄的身躯似要坠下。
几个远远跟着的小厮也不敢上前去扶,他们都晓得二老爷固执的脾气。
那仆妇也没了耐心,“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话,我都说了,老爷不在,你就是守在这儿一天,也见不到咱们老爷!”
谢文贤身子一晃,那仆妇也没伸手扶一把,眼看就要倒下,一只消瘦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托住了他。
谢文贤回头,一愣,“衍哥儿,你怎么回来了?”
谢衍咬了咬牙,说:“爹,我们回去。”
闻言,谢文贤眼睛一沉,拂开他的手,“我要见你大伯。”
“爹,他们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谢衍红了眼,“您求他们,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谢文贤却是斥道:“不许这么说你大伯!”
“爹……”
“不必说了。”谢文贤道,“等不到你大伯回来,我不会走的。”
谢衍握紧手:“既然如此,孩儿便陪着您一起等。”
那仆妇不屑地瞥着他俩,“你们不走,那就等好了,我可告诉你们,咱们老爷最看重诚意,说不得等上一天一夜,也就肯见你了。”说罢就转身进了院子,“砰”地一声将门关严实了。
谢文贤怔怔站了一会儿,才似回过了神,叹了口气说:“你快回私塾去吧,不必在这儿陪我。”
谢衍摇头,“爹,您为了母亲的事日夜忧心,是孩儿没用,找不到法子,孩儿什么都做不了,就让孩儿替您去求大伯好了。”
站在不远处的谢源看着这一切,一双拳头捏得更紧了。
谢家祖籍湖广辰州,三十多年前二房谢尉这一支举家搬迁到福建泉州,当时谢尉任职于市舶提举司。
也是那个时候,谢尉救下了一个乞儿。
可那乞儿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有脖子上挂着一个刻着“顾”字的吊坠。
其妻子陈氏怜惜,便让这乞儿贴身服侍,成为她身边的大丫鬟,取名“顾怜”。
后来陈氏病逝,谢尉哀痛忧郁,顾怜悉心照顾,两人生了情愫,谢尉就娶了顾怜为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