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却偏要拆了吴金贵的台阶,高声道:“如果知道你父子两个要来,别说买菜了,我肯定带着弟弟妹妹躲起来,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彩虹就在外面做饭,听到楚云一直在怼那个中年男人,知道不是和她家关系好的人。
记得爸妈的交待,如果有人欺负楚云姐弟,能出头就帮忙出个头。
当即脸一垮,对吴金贵父子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坏人?赶紧走,不然我去叫厂里的保安来抓你们!”
这个年代的农村人来到城里都很胆小,吴金贵也不例外,听说要找人抓他们,提起带来的腌菜就跑。
吴造兴紧随老爹身后。
楚云眼珠转了转,冲着吴造兴的背影喊:“大丫要嫁给一个残疾人了。”
吴造兴的脚步明显一滞。
楚云嘴角微勾,向彩虹致了谢,便让楚帆把门敲开,姐弟两个进了屋。
吴造兴听楚云的话,心里一阵难过:大丫宁肯嫁给一个残疾人都不嫁他~
接着心里一疼,那么好的大丫怎么能嫁残疾人,老天对她太不公了!
最后心里一紧,楚云那个死贱人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些,难道她知道自己和大丫的地下情?不能吧~
他心里十分忐忑。
楚云对他和大丫的地下情丝毫不感兴趣,她那么说只是想看看吴造兴的反应而已。
没想到,他对大丫情根深种。
嗯!两人最好在小区里闹出点事来,让大丫的名声臭出天际,那才有趣!
楚云楚帆都关切的问楚月,有没有被吴金贵父子给吓到。
自从楚帆去上班之后,白天家里就她一个人,遇上吴金贵父子两个非要进屋,小姑娘实难招架。
楚月一脸坚强:“我没有被吓到,我不开门就对了,难道他还敢硬闯?”
楚云放下心来,表扬了楚月几句,便开始热菜。
大冬天的,菜从食堂端回来已经冷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江,你住这里吗?”
是董爷爷来了!
楚云连忙把锅铲塞给楚帆,跑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董爷爷。
楚云热情地把董爷爷让进了屋。
在公共水龙头那里忙碌的街坊一直在往楚云家门口偷瞄,想看她对待这个衣衫破烂的老爷爷是什么态度。
如果堵着门不让别人进去,说明刚才跑掉的那个中年男人并不是每句话都是瞎说的,至少说她姐妹两个来到城里变得看不起人就是大实话。
可是见楚云那么热情地把那个老爷爷给让进屋里,说明她不是势利眼,也就是那个中年男人诽谤她咯。
楚云这个年纪的女孩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些中年大妈有那么多心里戏。
一面给董爷爷冲麦乳精,一面看着他放在地上的菜篮子,笑着问:“是来给我们送菜来了?”
“嗯。”董爷爷接过热气腾腾的麦乳精喝了几口,笑眯眯道,“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喜欢吃菠菜,也喜欢吃酸菜,我一样给你带了一些。”
这菠菜是他们家自留地里长出的第一茬菠菜,特意采了两斤给她。
不敢送太多,怕吃不了,放坏了糟蹋东西。
楚云开心的说着谢谢,留董爷爷在他们家吃了午饭,这才送董爷爷离开。
顺便去百货商店去买烟,看望帮她装修房子的葛伯伯他们。
这个年代连买烟都需要计划供应,好在她姐弟三个加起来每个月有两包烟的供应。
楚云买了一包最好的烟,又去国营小吃店买了不少大馒头,这才去了新居。
见里面除了葛伯伯,只有两个人在忙碌。
那两个人是电工,正在走线,葛伯伯给他们打下手。
楚云不知道人这么少,买了不下十个馒头。
她笑着招呼两个电工师傅和葛伯伯停一停,让他们吃两个馒头、抽一根烟再干活儿。
葛伯伯三个人全都摆手说他们吃过午饭了,现在只想抓紧时间干活,待会儿还得去上班。
楚云便把那一纸袋的馒头和那一包上好的香烟放在屋角的破桌子上,打了一声招呼便走了。
她留下来又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去织毛裤。
一直干到一点四十左右,三个男人这才停下来。
葛伯伯给两个电工师傅一人发了一根香烟,就把那包香烟装自己口袋了。
并非想贪污那包香烟,是留着以后再发给干活的师傅们,得细水长流,难道老让楚云买烟?
那两个电工师傅见给的是三毛八一包的蓝金鹿,都舍不得抽,夹在耳朵上。
他们平时只抽得起八分钱一盒的丰收牌香烟,这种几毛钱一包的香烟只能在商店里看看。
一个电工笑着道:“这小丫头找到了一个有钱的未婚夫,果然出手就是不一样。”
不仅工钱给得高,连烟都是挑贵的买。
葛大叔把那一包馒头和他们分了。
大家谁也没吃,都是做爸爸的人,有点好吃的都想着留给自己的孩子。
晚上楚云带着织好的围巾去上学,在路上碰见了陆明轩。
她开心的从书包里拿出那条围巾,有些羞涩的递给他。
陆明轩把自行车在路边支好,接过那条围巾惊喜的问:“是你织的?”
楚云笑着点点头,害羞的问:“喜欢吗?”
“你给我织的我当然喜欢。”陆明轩把那条围巾又递给她,“不过你亲手给我围上,我会更喜欢。”
楚云飞快地向周围看了看,路上行人并不多,于是红着脸、踮起脚尖帮他把围巾给围在了脖子上。
路灯下,他围这条围巾可真好看。
陆明轩捏了捏她现在有了一点肉的小脸,推着自行车和她并肩往学校走去。
楚云边走边告诉他,她昨天上学时拜托了王楠帮她买一些装修用的材料。
她告诉他这些,一是怕他吃飞醋,二是不想让他从别人的嘴里知道这事。
谁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会不会故意添油加醋乱说一通,从而引起他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不如自己跟他说。
她和他恋爱,有责任让他感到心安,不想和任何男生玩暧昧给他紧张感,觉得那样很渣。
她前世就看过一个渣女,跟一大群男生玩暧昧,但跟谁都不确定关系,享受着他们围着她团团转献殷勤的感觉。
她要给予爱她的男人干干净净的爱,她也同样要求对方给她纯净水般的爱。
陆明轩心里很高兴,小姑娘做什么都会考虑他的感受,说明他是她心尖上的人。
“王楠只能帮你买到旧的水管吗?那就别要他买了,我可以托人找水务局的人弄到新水管。”
楚云惊喜道:“真的吗?那我待会儿跟王楠说,不要帮我买旧水管了。”
“还是我来说吧。”陆明轩想了想道,他太护食了,不想让楚云和那家伙接触过于频繁。
楚云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然后提起葛伯伯让她单独安装水表电表的事,据说要走后门才能安装的上。
她不认识任何水务局和供电局的干部,没后门可走,问陆明轩能不能帮的上忙。
陆明轩记得他的病患名单里这两个单位的大领导都有,点点头道:“帮得上忙,这两件事也全都交给我。”
楚云喜不自胜,所有的麻烦有陆明轩帮她解决,实在是太好了。
到了教室,陆明轩便把王楠叫到跟前,跟他说了不要旧水管的事,并且对他帮楚云买材料表示深深的谢意。
王楠很不好意,一个劲的说是小事一桩,帮师娘是他的本分。
陆明轩见他这么上道,叫楚云师娘,心里很开心,再看他就顺眼多了。
第二天中午,王楠特别守信用的带着几个年轻人,每个人骑着一辆三轮车,分两次把楚云要的沙、水泥和砖全都给她运来了。
因为这段日子天空不时飘两滴小雨,怕水泥放外面淋了雨水变质不能用了,王楠特别贴心的带着他的小伙伴把水泥全都搬到了屋里。
葛伯伯跑过来对楚云道:“还缺石棉瓦和瓦片,没有石棉瓦怎么接房檐?”
楚云呆了呆,她一直以为葛伯伯能够帮她弄到石棉瓦,所以就没有跟王楠提。
王楠问明了要多少石棉瓦和瓦片,说过两天中午就给弄来。
楚云把沙水泥和砖头的钱全都付了,然后给王楠和他的小伙伴每人五块钱的辛苦费。
总不能让人家白给她干活吧。
那几个小伙子都不好意思接钱,王楠替他们接过来,把钱分别塞在他们手里:“拿着,我师娘有的是钱,人家写一篇稿子就有十几块。”
那几个年轻人这才接过钱,用崇拜的眼神偷偷看了楚云好几眼。
王楠带着小伙伴给楚云送材料被金枝下班时看见了,妒忌得面目全非,心想,这个小贱人可真能招蜂引蝶,引来一群小伙子围着她团团转。
她心头忽然升起一个坏主意,冷笑着进了家属区。
吃过晚饭,楚云背着书包去上学,在门口碰见在公共水笼头洗了碗筷回家的葛大妈。
葛大妈幸灾乐祸的告诉楚云,昨天吴馨在乡下的情郎找到了她,两个人在树林里抱着啃。
被家属区的一个女人无意中给撞见了,并且当场喊了出来。
宋夫人知道了气得不行,估计吴馨和宋厂长那个残疾儿子的亲事得黄。
楚云当初故意告诉吴造兴大丫要嫁残疾人,就是希望他去找她。
没想到他真去找大丫,而且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见两个人的感情还是蛮深的,都抱在一起啃了起来。
这可是作风保守的六零年代,不是小情侣不能做过分的事,就算是小情侣想要做过分的事还得避人耳目,怕被指指点点。
他们俩个倒好,被人抓了现形,还给喊出来了。
大丫已经秒变破鞋了,宋家自然不会要她。
金枝一家大小费尽心思想留在城里的打算要落空了,大丫只能嫁给吴造兴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值得祝贺,哈哈哈!
楚云在心里痛快的大笑,八卦的问:“那个阿姨为什么会喊出来?”
这个年代的人比较善良,碰到这种事,为了人家的名声,一般是不会喊出来的,除非有深仇大恨。
葛大妈不齿道:“谁叫你大伯……啊,吴中光太蔫坏了,暗算人家男人,踩着人家男人的肩膀往上爬。
人家记着仇呢,碰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人家当然要喊出来,让他姑娘名声扫地。”
就说人家怎么会做的这么绝,原来是吴中光之前做得更绝。
这可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二天晚上,陆明轩和往常一样,上完课就送楚云回家。
夜校没他的课,他也不来接楚云放学,主要是工作太忙了,而且还得保证休息,没那么多时间围着小姑娘团团转。
不过楚云并不计较,她不是那种非要男朋友无时不刻不在身边的女孩。
陆明轩骑着自行车,顶着寒风和小雪把楚云送回家,看着她进了屋这才骑着自行车离开。
刚骑出家属区大约几百米的地方,突然从路旁窜出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幸亏陆明轩反应快,用脚支住了自行车,不然非得撞上那个人不可。
他满脸寒意的盯着那个拦下他的中年女人。
那个中年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金枝。
她恬不知耻地走到陆明轩的面前,一脸正色道:“陆老师,你赶紧和楚云分手,那个女孩水性杨花,跟不少男孩不清不楚。”
陆明轩冷冰冰的问:“你是谁?”
金枝怔了怔:“你别管我是谁,我就是不想让你被楚云带了绿帽子,所以才给你通风报信的。”
陆明轩从自行车上下来,把支架一支,然后把车子一锁。
抓住金枝的领口就把她往派出所拖:“你居然敢诽谤我未婚妻,那就去派出所蹲几天好了。”
金枝完全没有想到情节失控到这种地步,她以为只要她说楚云给陆明轩戴了绿帽子,他肯定气得会跟楚云那个小贱人分手。
没想到人家居然要把她拖到派出所去。
如果去派出所有了案底,她一个临时工肯定会被单位精简出来,那不是失业了吗?
现在大丫和宋厂长那个残疾儿子的亲事还不知是啥情况。
如果她这份临时工给弄没了,他们全家失业,在城里那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这段日子,她们家基本上靠她那点微薄的工资和存下的老本在支撑。
没了她那点微薄的工资,光靠老本能支持几年?
再说那些老本也不能都花了,得留着给两个儿子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