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酒店顶楼图书小屋。
一个小时的阅读时光很快过去,江兮坐在竹藤椅里,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位老板推荐过来的书。
这是一本经济学的入门作品,内容编写得详实有趣,举的例子通俗易懂,饶是江兮这种对经济没什么底子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在摘出这本书之前,江兮还扫了一眼架子上的其他书。
除了经济学,还有文学、历史、美术等方面的作品,内容繁多,而且都是好书,有几本她自己也买了。
不得不说,负责选书的人有品位。
她边想边看,不自觉地弯起唇角。
这种自然流露的神色很真实,编导看着镜头,心下满意。
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示意摄影师停止拍摄,又走过去拍了拍浑然不觉的江兮。
后者还沉浸在某个案例里,这会儿抬头满是茫然,“汪哥,怎么了?”
“怎么了?当然是录制结束了。你别看书看迷糊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兮眨眨眼,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立刻低头看完了这页的最后一句话,又重新记了一遍书名,这才边揉着脖子,边把书放回架子上。
一个女性同事走过来,“兮姐,我们送你回房间吧。”
江兮刚想说好,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又把到嘴的好字给咽了回去。
“你们今天辛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同事见江兮婉拒,也没再坚持。
她们一起上了电梯,到六楼的时候,江兮先下去了。
不过她没直接回房间,而是看着电梯上的数字跳到5,这才重新按下下楼的按钮,等待电梯回来。
出门前宁白铭还在房间,她就没拿房卡,这会儿也没办法进门,只能去前台再要一张。
江兮狠狠地咬着牙,觉得自己就应该顺手抽走房卡。
这会儿便宜了狗男人,自己还麻烦。
她鼓着腮帮,闷声咬唇。
突然冲进来又把她气得不轻,这人当了助理就这么闲?
一想到明后两天还得跟他“朝夕相处”,江兮就觉得胃疼。
这时,电梯到了六楼,清脆的叮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算了,反正录完节目就不见了。
江兮压着心里那点说不清的情绪,匆匆去了一楼大厅拿卡,又迅速地折返。
忙了一天也没吃饭,她现在又累又饿,只想回去冲个澡好好睡一觉。
拿新房卡开了门后,屋里还是明晃晃的。
“走就走吧,还不关灯,不知道节约用电吗。”
江兮小声嘟囔了一句,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准备先去床上躺一会儿。
刚越过那堵墙,她便不经意地扫了眼沙发。
视线习惯性地移开,顿住,又挪了回去。
沙发上,那个本该离开的男人正摊着手臂,头靠在墙上,闭眼休息。
江兮停滞了一瞬,垂在身边的指节骤然捏紧,代替了要涌到嘴边的惊呼。
柔软的暖光从顶上铺下,刚好擦过那人的耳垂,把本就白皙的耳朵照得发亮。
他面对着没有光亮的顶端,颀长的身子被局在小小的沙发里,修长的双腿弯曲,抵在了茶几边缘,显得有些委屈。
江兮无声望了他一阵,又低头看了地毯,这才朝着沙发那头走过去。
她停在距他只有半米的地方,盯了几秒,没忍住咽了咽喉咙。
男人的脸沉在暗处,锋锐的五官没了白日的凌厉,显得平和了不少。
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他的眉头一直紧锁,唇角也朝下压着,像是在生气。
江兮轻嗤了一声,“估计梦到别人欠你钱了吧。”
房间里有暖空调,但是旁边的窗户漏了一条缝。
正是深冬,冷风钻进来还是有些冷。
江兮几番阖动嘴唇,还是没出声叫醒他,反而折去了隔壁的柜子,找出了自己白天穿的外套。
她再次靠近宁白铭,弯腰,用西服盖住他的上半身。
当靠近他的脸时,江兮又看到了他紧皱的眉头。
越看越觉得不舒服。
这人以前就是一副扑克脸,见谁都没表情,刚认识那会儿,江兮以为他是个面瘫。
直到她亲眼看到他笑了,她就决定追上这个男人,把他锁在身边,只对自己笑。
“笑一笑,十年少。”
江兮呢喃着记忆力的这句话,扯了扯嘴角。
她见他还睡着,呼吸均匀,于是抬手想抹平他的眉心。
手一伸出去,手腕便被人扣住。
那对闭着的眸子忽然睁开,墨黑的瞳孔直直地望着她。
“趁我睡觉,想非礼我?”
宁白铭似乎是刚睡醒,眼睛里还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低沉的嗓子有点沙哑,上扬的尾音略带调笑。
难得痞气。
江兮救出了自己的手腕,立刻后退几步,掩住眼底的慌乱。
“你想多了,我就是想叫醒你。”
“是吗。我怎么听着你进来有一阵了,叫醒我要花这么多时间准备?”
“……”
江兮那点倔劲儿被宁白铭挑起,“我怕叫不醒你,所以才想走近点!”
说完,她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早就醒了!”
宁白铭挑动眉头,舌尖抵住腮帮,“啊,对啊。”
“你钓鱼执法!”
钓鱼执法?
宁白铭微微眯住眼睛,眼瞳里露出一点狡黠。
“我就是钓鱼啊,可鱼儿也得咬饵才行。”
他收回双臂,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慢悠悠地说道:“幸亏我这个饵还有点吸引力,不然这法不白执了?”
江兮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太疼了。
她喘了几口气,决定避开这个话头。
“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啊。”
“等我干什么?”
“想试试我这个饵对你还有多少吸引力。”
宁白铭的语气轻快,声线里却掺了点无奈。
江兮被这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噎了一下。
两人就这么陷入了沉默。
时隔一月再见,江兮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定,不会再和宁家还有宁白铭发生牵扯。
纵然他说了句玩笑话,但是她却不敢忽略那点歪理。
这个矜贵的男人把自己做饵,就是笃定了她会咬。
他从来都是这么自信,也从来没有失算过。
没人开口的间隔里,房间的内线电话响起。
江兮抽出思绪,抬步去接了电话。
听筒里,一道嘶哑的男声传来——
“喂,江小姐吗?”
“我是酒店餐厅的服务生,给您送了一份宵夜,请问您现在再房间吗?”
江兮顿了一下。
她好像没定什么宵夜。
或许是节目组定的吧。
她回神,应了一声,“我在,麻烦您了。”
“好。”
这个字说完,服务生迅速挂了电话。
江兮看着话筒发愣,一时间觉得有点不对,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什么事?”
宁白铭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酒店送餐,应该是节目组定的吧……”
江兮回了一句,忽而又反应过来,“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走吗!”
宁白铭双手揣兜,抿了一下唇。
那抹异色划过后,他又抬头,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当然有关系,我也想吃。”
江兮:“?”
她瞪圆了眼睛,被这人的无耻惊到。
“我给你转钱,你去外面吃好不好?”
宁白铭摊着手,“我就爱吃酒店的宵夜。”
“……”
江兮心疼自己要炸了的肺,强压着怒气,“好,你要吃是吧,那你吃完了能走吗?!”
“好。吃完了我就走。”
话音落下,房门外响起了有规律的敲门声。
江兮想着这餐点来得也太快了,于是先把宁白铭推到角落,又报复性地扯过窗帘遮住了他。
窗帘后的人咳了一声,“江兮,你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吗?”
“……”
江兮没理他,径直走过去开门。
门外,一辆餐车停着,面上摆着小面包、蔬菜沙拉、小刀和一瓶红酒。
推着餐车的侍者站在另一头,厚厚的白色口罩遮住了他的脸,只露出有些尘土的额头和一双浑浊的眼睛。
“江小姐晚上好。”
“我把餐点推进去吧。”
江兮看了他一会儿,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江小姐?”
“抱歉。”
江兮往里走了几步,让出了一条路。
想着帘子后面还有只狗,她没想让侍者多留,打算等他摆好了就请他先离开。
“江小姐,我也看您演的电视剧,叫《女将军》,对吧?”
江兮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人会认出自己。
“是啊。”
“演的真好啊。”
侍者一边摆着,一边搭话,眼睛时不时就要扫一下江兮。
那眼神掺杂着无数的情绪,交织得像一张密密的网,几欲把人捆住再勒死。
无论哪一种,都让江兮觉得不舒服。
“大家都夸你演得好,夸你漂亮,我也这么觉得。”
“可是,大家好像都看不到云锦了。”
“她才是女主角……不是吗?”
侍者把最后的红酒摆好,又把酒杯倒扣在桌上。
最后,他直起身子,拿起了那把切面包的小刀。
江兮后退了一步,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云锦才是女主角啊!”
侍者的声音突然变大,双目猩红。
他举起刀朝江兮刺过来,对准了她的脸。
“你死了,你该死啊!你本来就要跳城楼的,为什么还活着?”
“你死,云锦就会重新被大家看到!许意才是影后!你不配!!!”
江兮立朝着旁边躲,侍者就跟在她后面刺。
然而这刀还没下去,他的手腕便被人用力捏住。
宁白铭双目凌厉,手背微微凸起青筋,趁对方未反应过来,提膝撞了他的下身。
侍者痛苦地哀嚎一声,可手上的力气分毫没少。
“雀竹要死!雀竹必须死!!!”
“疯子……”
宁白铭咬牙,对着身后的人说了句,“江兮你躲远点!”
说着,他后背一转,直接把人重重地撂翻在地,闷响回荡在房间里。
侍者扭了几下,然后便没再动过。
这人看着瘦瘦的,可分量着实不轻,宁白铭扭了手腕才把他翻在地上。
正在他以为这人放弃抵抗的时候,侍者突然嘿嘿地笑了两声。
没有温度,只有狰狞。
他看准了那头要打电话求救的江兮,把刀对准了她的背。
“去死吧!”
刀子直直地飞过去,锋利的刀刃略过一抹寒光。
江兮手里的话筒摔在地上,猛地闭了眼。
下一秒,刀尖划破了衣服,扎入了皮肤。
然而她只觉得面前一片温暖。
“没事吧……”
江兮睁眼,眼前还是乌黑一片。
“宁白铭?”
“嗯。我在呢。”
男人的手有些凉,覆在她的后颈上有些发颤。
江兮想到那把刀,立刻探头去看,没想到被他给按了回来。
“别看。”
宁白铭咳了一声,头抵在她的太阳穴处,气息不匀。
“疼点没关系。”
“怕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