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在药集上出售药材的吴当归,亲眼看到顾家小丫头三筐药材,卖出了五十多两银子的高价,心中又是嫉妒又是不忿。本来以为那老头,只会医术不会制药呢,谁知道人家才教了不到一个月的徒弟,炮制的技术就远远超过他了。
回到家中的吴当归,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半天,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一株百年份的人参,问他婆娘要了一方帕子包起来,就往外走。
吴大娘心疼得脸上的肉只哆嗦:“当家的,你真要拿人参当做拜师礼给那老家伙?这可值几百两银子呢!”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吴当归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当他不心疼,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等他把那老家伙的制药技巧学到手,多少银子赚不回来?
“你说得是真的?那些炮制过的药,真值那么多银子?”吴大娘也听男人说了那顾瘸子和顾丫头卖药的事,眼中闪过一缕贪婪和嫉恨。自家男人一筐药,能卖个二两银子已经算不错了,他们竟然卖到几十两?
“不光这些呢!”吴当归想起自己在镇上听说的事,眼中贪婪的光芒更盛,“那丫头在镇上救了丁大户,谢礼中光银子就有一百两!她一个没有任何医学基础的人,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学到如此精妙的医术,更何况是我?要是把那老家伙所有的本事学到手,咱们以后哪还需要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吴大娘闻言,虽然心疼银子,却不再阻止男人拜师了。男人出去后不久,想到顾一那死丫头去了一趟镇上,手中就多了一百五十多两银子,还有好些布匹、糕点和猪肉,心里严重不平衡起来。
她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微微一转,嘴角勾起一丝满是恶意的笑。她迈开圆规似的两条腿,扭动着蛇一样的腰肢,来到了顾乔家的门前。
“弟妹在家吗?”吴大娘推开顾家虚掩的门,径自走了进去。
离收冬菜还有些日子,闲下来的刘氏,正坐在炕上缝补衣裳。家里两个淘小子最费衣服,两个男孩子没有一时老实气儿,这不又不知道上哪淘去了。
听到吴大娘的声音,刘氏放下手中的活计,应了一句:“吴家嫂子,外面凉,进来坐吧!”
吴大娘不客气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脱鞋上了炕。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把葵瓜子,格吧格吧地嗑起来,瓜子皮吐了一地。
刘氏不悦地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问了句:“吴家嫂子怎么有空到我们家串门子?”
“唉——我真替你感到可惜!”说完,她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用同情和惋惜的眼神,看着刘氏。
刘氏皱了皱眉,没好气地问道:“有话你就直说,卖什么关子?说吧,我咋就让你觉得可惜了?”
吴大嫂嗑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探着身子,一副神秘兮兮地表情:“你应该听说了吧,你们家一一丫头,救了一个采药的老头,还拜了师,跟人家学医术。”
“哧——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学什么医术!再说了,医术要是那么好学的,那人人都能做大夫了。”刘氏脸上写满了不屑,继续低头缝着补丁。
吴大娘撇撇嘴,露出一丝冷笑,阴阳怪气地道:“你别看不起人家,你口中的赔钱货,四筐药材卖出了六十两的高价!”
“什么?!”刘氏嘶地一声,把被针尖戳破的手指含在嘴里,三角眼睁得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六十两银子?!骗人的吧?钱掌柜来收药材,一筐连一两银子都卖不到。她怎么可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生药跟炮制过的药,那能一样吗?”吴大娘一副你真没见识的表情,“我们当家的一筐药,可是能卖出二两银子呢!炮制的手法越好,药材卖出的价格就越高。再说了,我骗你又有什么好处?”
“那死丫头手中,真有六十两银子?”那可是六十两银子啊!这还只是一次卖药所得的钱!那死丫头才学了几天,就赚了那么多银子,这么算下来,一年不得有好几百两?刘氏的心,好像被谁用刀挖了个窟窿,哗哗地滴血。她真是眼瞎啊,把一个财神爷硬生生推了出去!
“何止六十两!”吴大娘眼中的嫉恨更盛,咽了一口贪婪的唾沫,继续道,“那丫头救了镇上的丁大户,丁大户的少爷,送了她一百两银子当谢礼。还有成匹的布,整扇的猪,一盒一盒的点心,都是镇上最好最贵的!!”
刘氏的瞳孔放大,鼻翼一张一合,喘着粗气,半天没发出一个声音。一百六十两银子,还有那么多好东西,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财物。这些原本都是她的,她的啊!!
吴大娘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口中瓜子嗑得更欢了:“我说,你也是傻的。顾铭那小子,过继给那老头摔盆子就是了。那顾一一个丫头,还能吃你几年饭?那死丫头长开了以后,还挺俊的。卖给镇上的大户当小妾,也是不少的银子呢!”
“现在还说这干啥?族谱都改过了,户籍也迁走了,我就是现在想把人要过来,那老东西能愿意?”刘氏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刮子,当初她要是对那丫头好一点,现在说不定还能过去刮点油水回来。
“你看你,毕竟养了那兄妹俩一场,他们怎么也得孝敬你们夫妇俩一些。你是后娘,你男人可是他们的亲爹。孝道大于天,要是他们不给银子,就去告他们不孝,把他们的名声搞臭。到时候啊,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吴大娘个果然是个心黑的主儿,馊主意一出接一出!
“对!要银子!!他爹养了他们十几年,不能这么白白便宜别人!”刘氏放下手中的活计,穿上鞋子出了门,冲在外面玩耍的大壮喊了一嗓子,“大壮,大壮——去把你爹叫回来!要快!!”
大壮跟小伙伴们正玩得开心,不情愿地慢吞吞走进院子,问道:“啥事?叫我爹回来干啥?”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刘氏一巴掌扇在儿子头上,笑眯眯地引诱他,“你要是干得好,回来给你做新衣服,做肉吃!”
大壮对新衣服不感兴趣,一听说有肉吃,口水顿时下来了。他一下子窜了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留下他兴奋的声音:“娘,你放心。马上就帮你把人找回来。”
顾乔正窝在村里二流子的院子里,看别人耍钱。他也想凑一脚,可惜出来时身上的铜板都被刘氏翻走了。哼!这婆娘真是欠揍,对钱比亲爹还亲。还是苗氏好,每次他出门都会在他荷包里装上几十个铜板,生怕他在朋友面前囊中羞涩没面子。
不过……顾乔皱了皱眉头。如果不是她擅作主张,他哪里会灰溜溜地回到这深山老林中过苦日子?这一切,都是那苗氏害的!顾乔被继子拉回家的时候,满心地不悦。一进门就冲刘氏发火道:“把我叫回来干啥?知道人家都笑你什么吗?说你一刻都离不开男人!!有屁赶紧放。还有,给我几个铜板,我去试试运气!”
难得他提钱,刘氏没跟他翻脸,反而满面笑意地上来拉他的胳膊。顾乔用力一甩,挣开了刘氏的手,表情严肃地道:“干啥?真想男人了?这大白天的,孩子还在呢,别动手动脚的!”
刘氏白了他一眼,道:“说啥呢!跟你讲件天大的好事。”
接着,她把从吴大娘那儿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讲给男人听。顾乔内心纠结成一团,一百六十多两银子,说他不动心是不可能的。要知道,以前他在铺子里当二掌柜的时候,一个月也就一两银子的月钱。一百六十多亮,够他干十几年的呢!
不过,毕竟人已经过继出,是人家的孙女了。他也是要脸的人,让他舔着脸上门去问顾一要银子,他可张不开那嘴!
刘氏自然看出他的顾虑,忙道:“当家的,你可要想好了。那可是一百六十两银子啊,是脸重要,还是钱重要?”
见男人依然不松口,她又加了一把火:“不为咱们,你也要为小壮考虑啊!难道,你想咱们小壮,在这穷山旮旯里,饥一顿饱一顿混一辈子吗?你想想,那一百多两银子到手,能在镇上买座房子,再买上几亩地,到时候咱们小壮就是城里人了,讨媳妇都容易些。”
听她这么一说,顾乔再也端不住了。是啊!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这穷乡僻壤,成为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当初,他就差了那么一步,就完成自己的理想。可是被苗氏那贱人给毁了!现在,就让那死丫头来偿还吧!!
当顾乔和刘氏出现在顾萧家门口时,顾铭正在院子里劈柴。刘氏忙推推自家男人。
顾乔走上前去,脸上满是心疼:“你才多大点儿,就让你干这么重的活?快把斧子给我,爹帮你劈……”
如果在两个月以前,顾乔拿出这番作态的话,顾铭还会有一丝丝的感动。可是,经历了他把妹妹卖掉,又因不愿给人当继子,把儿子推出来过继给别人的事后,顾铭对这个爹彻底不报希望了。
他微微一侧身,躲过了顾乔过来接斧子的手。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不用,这样的活儿我早就干惯了的!就不劳烦七叔了!”
顾乔表情一黑,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他干笑两声,道:“你这孩子,什么七叔,我是你爹……”
他的话音未落,顾萧从屋里出来了:“怎么?小七子,你这是要反悔,把孩子要回去?可惜,晚了!无论族谱还是户籍上,铭儿都跟你没有关系了。过继大事,岂能当儿戏。你把族长放哪儿了,你把宗族当什么了?”
“五叔,谁反悔了,这都是你说的。侄儿可一个字都没提呢!”顾乔一听,“宗族”都请出来了,他哪还敢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