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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让老俞家在正月里满公社演讲去, 当然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这时人买什么东西都要票据,很多单位就拿票当福利发。猪肉厂的,过年发点肉票;榨油厂的,过年发点油票;糕点厂的, 过年就发点糕点票。因为革-委办是非常炙手可热的一个单位, 其他单位的人都得想方设法拍好革-委办的马屁啊。口头上的马屁哪能比真金白银更显实惠呢?因此, 到了年末时,革-委办攒了一堆的票据。

领导就做主从这些福利票里拨出一部分,给老俞家当了奖励。

田甜是个有些格局的,她从福利票中捡出布票,递给洪静说:“静静啊, 咱家不缺这个。爹从头到脚刚做了身新的。又有三弟年年从部队寄军大衣过来, 那个就够家里的男人穿的了。咱们几个女的, 好衣服也是有的, 就是玲玲前两年送我的好衣服, 我一直没怎么穿, 如今翻出来还是半新的。你拿这个票找人换换,换点糖票回来。”

他们毕竟在乡下地方住着,偶尔穿几回新衣服也就算了,时时穿新衣服肯定会遭人眼红。老俞家更习惯把实惠藏里头, 里头可以穿身好的,外头就得罩身破衣服。

“行,我同事里有人家里要办喜事,正缺布票呢。”洪静说。

等洪静淘换了糖票回来, 她们去供销社买了几斤糖果。给自家的小孩子留下一点点,其他的都拿去给村里的孩子分了。要是有人问起来,老俞家的这几个儿媳妇就说:“哎,不是前几天我们去了其他村子里演讲了嘛,领导说我们讲得好,给了我们一些糖票。这是领导的心意,我们心里感激着,就换了糖果回来,给大家都尝尝。”

这年头的糖果多精贵啊!

在村里人看来,有这个买糖果的钱,你买些粮食存在家里不好么?因此,家长们哪里能若无其事地叫自家孩子接下糖果呢,忙不迭地拒绝到:“使不得使不得啊!”

刘花花是最常和村里的妇人打交道的,笑着说:“使得使得!领导这份奖励固然是给我爹的。但在我们心里,也是给我们村的。虽说我们家现在日子好过些了,可回头想想,我太公太婆去得早,早些年的时候,我爹一个体弱多病的拉扯四个孩子,还不是的靠着大家伙的帮助才把日子过下来的嘛?领导夸我爹是一个思想进步的好人,那我们村子也是个思想进步的好村!所以都别推了,叫孩子们都吃些糖果甜甜嘴!”

这话一说,谁人不觉得心里熨帖呢?

俞家村的风气一直很好。冲着宗老们始终在大小事上有话语权,就能看出来整个村子的风气就是要尊老爱幼。哪怕是像小伟这种一天挨三顿打的皮孩子,他心里也是知道孝敬长辈的。刘花花塞了一些糖给他,他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了声谢谢婶子,然后就急急忙忙往家里跑。剥开外头那层用纸做的糖衣,小伟举着糖果,非要他奶奶舔几口。奶奶舔了,还要妈妈舔。就那么几粒糖,反正一定要家里人都能吃到。

对于几乎没什么机会吃糖的人来说,这糖就是绝世美味啊。

关键是这个糖的来历它不一般啊,它是领导给的奖励!

有道是吃人嘴短,老俞家这么大大方方地把糖一分,俞家村本来就拿他们家当是全村的骄傲呢,这下子更是把他们捧得高高的了,在外村人面前那叫一个众口一词啊,句句都是夸颜晋耘好的。他也确实是好啊,要不然能舍得把领导给的奖励分了?

回到家,儿媳妇们又轮流找颜晋耘说事。

对于颜晋耘不太愿意跑去别的生产队做演讲这一事,儿子们都当他是谦虚。我爹做人做事向来都很低调,他肯定不愿意出这个风头!但儿媳妇们却各有各的想法。

田甜是这么对颜晋耘说的:“爹,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当初的那一套,觉得男人就应该留在家里相妻教女,在外头抛头露面就是不守男道。我能理解你!但两个世界到底是不一样的,咱们现在既然已经在这个阴阳颠倒的世界里生活着了,很多观念都该变一变了。您看,大保也出去做演讲,我也没拦着他啊!你完全可以抛开顾虑嘛!”

颜晋耘:“……”

我真是谢谢你的开明啊!

田甜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颜晋耘:“您当初去部队找三弟,那么远的路,也是你一个人去的。你可以的!这次做演讲可比出远门轻松呢。再说,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之后是刘花花,她单独找颜晋耘说:“爹啊,我知道您心虚呢。你觉得咱家能过上好日子都是因为山神庇佑,这是山神的功劳,不是你的功劳,对不对?所以你不愿意出去做演讲,唯恐山神怪罪下来,对不对?但其实啊,爹你完全没必要心虚。在这山里住着的,没有几万户,也有几千户了吧,凭啥山神就偏爱爹一个人呢?这说明在山神眼里,爹的人品是最好的。像您这样好的人当然有资格去教别人怎么做人了。”

颜晋耘:“……”

颜晋耘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怪儿媳妇们给他找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实在是因为巫慎还没找过来时,他唯恐这些“女主”会把他的儿子们给炮灰掉了,为了加深女主的信任,因此给了她们一些暗示,以至于她们都把他当成了和她们一模一样的人。

白风铃重新回医院上班了,越是过年的时候,医院里越忙。倒不是因为一过年生病的人就多了,而是一些人本来就有病,一直拖着拖着,春天农忙,夏天没钱,秋天又是农忙,好不容易一年到头终于分了粮了,这才咬牙来医院看看。他们文化程度不高,总觉得来了医院就能够马上药到病除了,最好能在新年开始之前把病治好了。

等转过年来的正月里,医院又会特别空。只要不是马上要死的急诊,当地人都不喜欢在正月里上医院瞧病。因为他们觉得正月里上医院太晦气,把一年都带霉了。

白风玲不在家,洪静就越过她来找颜晋耘说话了。她不像前头的三位妯娌,前头三人都撞上机会把话和颜晋耘说得透透的了。但洪静一直没找到机会和颜晋耘说,爹啊,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了,因为我也是一样的啊,我只要白日做点男人该干的事,晚上就能做预知梦啊。没撞上一个特殊的机会,洪静真的没法这么说啊!

所以洪静只能试探着问:“爹,你为啥不愿意去台上做演讲呢?您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是不是你在预知梦里见到了什么,这个做演讲难不成会给家里招灾?

颜晋耘心里清楚,儿子、儿媳这么忙乎都是为他好,再说这里头还有老梁他们的一番心意,他也不能胡说八道,只好说:“我吧,就是不太习惯。我不爱凑热闹。”

洪静松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怎么习惯呢。”随着她做的梦越来越多,她渐渐把梦里的“他”的经历串起来了。在梦里,他是上了大学的,运动开始后会被这场运动波及。因为梦里的自己受过这场运动的苦,所以她才愿意跟着颜晋耘来帮助更多的人。

当洪静站上台子给大家演讲时,她忍不住想起梦里的自己,梦里的他也是站在台子上,却是被人批-斗的。当现实和梦境重合,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觉得心慌。

但越是心慌,她就越要坚持下来。

因为梦里的经历,她对老梁他们多了一份“感同身受”,然后因为这份感同身受,她就想帮助更多的像老梁一样的人。所以,她一定要坚持下来。洪静悄声说:“爹,年前的时候,县里还会送一批人下来。我也不习惯去人前做演讲,我也不爱凑热闹,但咱们得先把自己保护好了,才有能力帮助更多的人,对吧?爹,咱们要勇敢点。”

颜晋耘:“……”

那啥,我还真不是不勇敢,我就是……算了,演讲就演讲吧!

离着过年还剩最后几天,得知老俞家年后要去其他生产队宣讲他们家的:“来,你们再当着我们的面好好讲几回,把台词都练熟了。”

家里总来人,俞保红都没法关上门来做衣服了,手里多少活积着呢!他一边往大家自带的杯子或者碗里加热水,叫大家都能喝口热乎的,一边无奈地说:“我前天讲了四回,昨天六回,今天也已经讲两回了。我都快讲烦了,你们还没有听腻啊!”

虽然是个标准的爹吹,但这么频繁地重复,谁受得了啊!

他亲娘宋金来笑眯眯地说:“这才哪到哪啊!想我年轻的时候,那时他们那些唱戏的,只会唱一首六娘拜寿,年年都唱这个,这个村唱了那个村唱。我也没嫌他们单调啊,回回他们开唱了,我回回都要赶去听,一直听到他们唱了上句我能接下句。”

宋金来这个经历还不是她独有的,而是一种几乎全村人都有过的共同经历。

就那一场戏,他们来来回回听了几十遍都没腻,下回开戏时,照样赶夜路跑去抢位置。老俞家的这些儿子、儿媳妇们还是不同的人讲不同的事,他们更不会腻了!

这天,在村里祠堂里,下课的时候,小伟身边凑了一堆的人。

“小伟哥,你真要给我们表演节目?你从哪里学来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

小伟很是神秘的一笑,昂首挺胸地说:“我就演一个……我保红叔吧。”

颜晋耘:“???”

小伟咳嗽一声,模仿着俞保红的语气惟妙惟肖地说:“那时我还小啊,我爹身体也不好,家里实在没有粮了,我爹他拿着刀,要割了大腿肉给我吃啊……呜呜……”

颜晋耘:“……”

三娃子,你今天揍了孩子没有?要是没有,你文胜叔想帮你揍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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