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涛一口一个“您”字，传到马德胜耳朵里，是那么的刺耳。
但马德胜却没心思计较这些，他有些慌了。
难道，何文涛查出来什么不成？
不对，除非大范围审计，否则，服装厂根本查不出来什么！
心思电转，马德胜很快道：“何厂长，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啊。”
“不明白？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报销上的事，有些不合程序。”
“报销上？那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些都是……”
“都是公家的是吧？”
何文涛呵呵一笑，道：“你说的对，我还往上面反应的，毕竟，十好几万呐。唉，想想这厂里的职工，也是够可怜的，一个月才几百块钱。行了，就这样吧，不打扰马主任了。老冯，让你打电话，你打了没？”
何文涛说话间，便将电话给挂掉了。
这一番话，让马德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无论往上反应，还是车的事，后果都不是他能承担的。
何文涛这边，其实也就说说。
“厂长，其实，厂里的账，如果认真查……”
何文涛摆了摆手。
认真查？
一来，厂子之前也不是他的，马德胜再弄，也和他无关。
二来，这其中，肯定有不少狗屁倒灶的事情，牵扯出什么人来，不是给何文涛自己找麻烦吗？
电话很快响起。
何文涛接起电话，马德胜沉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何文涛，我认栽，不过，钱……”
“钱可以商量嘛，比如厂里给厂长配的手机，你当厂长时候用的，咱可以折旧嘛，手机还回来，也就行了。另外……”
“我现在过来，车和钱，都送过来。”
马德胜没等何文涛说完，很干脆地表态了。
他没想到，何文涛连个手机，都不放过！
手机还回去？
他马德胜丢不起这个脸！
认栽。
只能认栽。
他只能偷偷拖延一点时间，拖到工厂下班，让他不至于那么丢脸。
他哪里知道，何文涛就是打算让他丢脸。
“老冯，通知一下，到大礼堂开会，有加班费。”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
冯一凯猜到何文涛的打算，想想都感觉解气。
很快，不明真相的职工们，纷纷涌入大礼堂。
足足半个小时后，何文涛才出现。
“耽误大家回家吃饭的时间，大家应该都在心里骂我吧？”
“跟大家通知一件事情，我们厂名已经改了，很快就会下来。以后，我们厂叫蓝猫童装制造厂。以后，我们厂专业生产童装，且生产蓝猫品牌童装。”
下方响起一阵嘈杂声。
显然，对改厂名这事，有些奇怪。
市第一服装厂，不是挺好的吗？
至于生产童装，还有什么品牌的事，他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估计，是何厂长接的订单吧？
何文涛瞥了眼卢晨东，接着道：“另外，我宣布一下，工作将进行简单的改制。本人将出任服装厂总经理，卢晨东任厂长，全权负责厂里生产管理。”
“哗！”
下方，一片哗然。
这个消息，显然比厂改名要震撼的多。
卢晨东更是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他一天也就跟何文涛聊过两次，加起来不超过一个小时，怎么就让他做厂长了？
迎着何文涛的目光，卢晨东努力想挤出点笑容，脸却跟僵住了一般。
何文涛笑笑，继续道：“卢厂长是厂里的老员工，对厂里都很熟悉，大家对他也熟悉，我就不多解释了。后面，希望大家能多配合卢厂长的工作，一起把我们的童装厂盘活起来。”
“啪啪啪啪……”
一阵掌声后，何文涛又宣布了几个简单的任命。
如冯一凯的暂代两个字去掉，冯一凯表现得比卢晨东要激动得多。
几个任命刚宣布完，保卫科的人出现在大礼堂门口。
何文涛装模作样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厂长，马厂……马主任来了。”
“哦？”
何文涛装作惊讶的样子，高声道：“没想到，马主任虽然调任了，对我们厂，还这么关心。等马主任进来，我们一起鼓掌欢迎，好不好？”
没一会，有些不解的马德胜出现在大礼堂门口。
当他看到大礼堂里黑压压的人群时，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啪啪啪”，无比热烈的掌声传来，迎着何文涛的笑容，马德胜的肥脸直接成了猪肝色。
“马主任，欢迎欢迎。”
何文涛使了个眼色，冯一凯会意，连忙站了起来。
“厂长，马主任是来送还厂里的车的。还有，之前一些报销，马主任不小心把一些其他发票放一起了，杨宝科长粗心，给马主任报销了。马主任这是回来退钱的。”
“啊？还有这种事？杨宝这东西，开除他不亏！”
“对，我就没见过这么粗心的财务！厂长，这是发票，手机发票一万八，一个爱马仕包发票八千六，还有他们全家去琼州旅游……”
“行了行了，马主任心里有数，在乎你这点钱？”
两人唱着双簧，让在场的职工们全都一脸愤怒。
他们每个月几百块的工资，都发不出来。
可马德胜，连全家去旅游，都拿到厂里来报销！
一个个的，恨不得冲上去揍马德胜一顿。
不，已经有年轻人站起来，骂骂咧咧地，想上去揍马德胜了。
马德胜吓得连连后退。
可没办法再退。
他身后，还有警察跟着，调查偷车的事呢。
“坐下！你们干什么！马厂长主动退钱，这是何等的高风亮节？”
何文涛说着，又冲马德胜笑道：“马主任，实在对不起啊，职工们都不知道你是主动还车、退钱。老冯，发票一共多少？”
“十一万七千八百。”
“行，零头就抹掉吧，当我们厂请马主任吃一顿饭。”
“不用！”
马德胜不想在这待下去，他从包里掏出钱，很快将钱数出来，交到冯一凯手中。
“老冯，你去处理一下吧。记得，发票要还给马主任。”
何文涛让冯一凯去处理收尾，自己依然站在主席台上。
下方，入眼处，愤怒、痛恨、畅快、畏惧，各种表情，不一而足。
何文涛笑笑，道：“好了，今天会议就到这了，耽误了大家四十多分钟，算加班一个小时。大家赶紧回家吃饭吧。”
人群散去，夹杂着几句诅咒，都在诅咒马德胜。
今天开始，马德胜的名声就要烂掉了。
不止在服装厂，在外面，都一样。
这种事，是藏不住的。
何文涛这么玩，太狠了！
何文涛刚要离去，柳树平却畏畏缩缩地凑了上来。
“厂长，我……我有事情要跟您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