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丛找了最靠外面的座位坐下，远远地看着端着会议桌正中央的柳芽。办公室的秘书将今天市长办公会的文件放到她面前。她轻轻掀开今天会议的议题，十分忐忑的看见了她提交的议案。不过，这个议案是在最后一条，让她的心里更加不安。她抬眼看了看身边的其他副市长，每个副市长几乎都没有什么表情，坐在柳芽左侧的煌煌一直都低着头，似乎整个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似地。
笑丛是第一次参加市政府市长办公会，没有领教过这等森严的场合，几乎让她有些窒息。只听见柳芽十分悦耳的声音传来：“人到齐了，抓紧时间开会吧？上午市委那边还有一个重要会议，大家发言简练一点。”
秘书长如数家珍介绍了今天会议的各项议题。柳芽说：“一件一件的议吧，每个人都要有明确意见。”其他所有的议题不过都是走一道程序，几乎没有任何不同意见。议到市重点项目办公室的事项了，此刻的笑丛格外紧张，她几乎都不敢看坐在一侧的柳芽。只听见柳芽说：“各位，市重点项目办公室的事，每一件都是牵动全局的大事，今天我们得仔细分析，做出相对周全的决断……”煌煌移动了身子，目光向笑丛扫描过来。笑丛不敢正眼看他，她用余光还是感受到了煌煌传递过来的某些有利信息。
柳芽说完后，煌煌立即接着话茬说：“柳市长的意见非常重要，下面就请各位发言吧。”按照官场的规则，自然是身份低的人最先发言，领导都是最后做总结的。一开始柳市长之所以要讲话，是做好引导和铺垫。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了笑丛艳丽的脸上。坦率地说，笑丛压根就没有想到说些什么？众目睽睽之下之下，她显得有几分慌张。煌煌轻声提醒说：“笑丛助理，这可是你经手的事，你总不至于没有意见吧？”
笑丛下意识的理了理摆在桌子上的文件，目光漂浮着寻找不到安全的支点。只听见从她的喉结里发出有些变异的声音：“嗯……”
很显然，她的窘态让人一览无余了。煌煌是何等的人物啊，他知道此刻替这个美艳的女人挡驾，意味着未来的若干好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提议道：“算了，我看今天的议题上都写了全市重点项目的相关事项的，很多事项还写得非常详细，我想这也该就是你笑丛助理的意见了。你不发言，节约点时间让其他的领导多提意见也很不错的。”一边说话，一边斜视了身边的柳芽一眼。
也许是同性相斥的缘故，柳芽倒是没有太在意笑丛的窘态，也不会去考虑这些芝麻小事。她本身也期待着这个会议尽快结束，她和煌煌还要赶到市委那边参加常委会，也就说道：“嗯，也好，下一位发言吧。”
紧挨着笑丛的是分管商贸和财税的副市长，这位副市长是所属有副市长中资历最老的，也许还到不了下一届他就要下去了。这位副市长也是最简单最难缠的一个人，每一次的市长办公会他都总会有不同的意见，是不是还让柳芽和煌煌难堪。按理说排位最后的副市长是豪迈，因为今天他缺席，所以就轮到这位老副市长发言了。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品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柳市长，不怕你不高兴，我能坚持我的想法吗？”
柳芽本来就知晓他是个刺头，但在这样的场合也不得不讲究民主啊。她说：“你是老领导了，想说什么就说吧？只要是符合原则的。”
副市长说：“我就是有一种担心啊，是重点项目办公室，本来是很重要的部门，现在这样搞，是不是有点离谱啊……”他这样一说，会场的氛围立刻发生了变化。他并没有停止他的发言：“全市的重点项目，不是闹儿戏的，这么资金，这么多资源都集中在这里，要是不能为老百姓带来实惠，恐怕不好交代啊……”他明显是话中有话。
柳芽和煌煌都直愣愣地盯着这位发言的副市长。此刻煌煌问道：“你能说明白一点吗？这是市长办公会，含糊其辞的大家也不明白呀？”
副市长说：“我还是直说了吧。这么大的一个机构，让这几个女孩子掌控，实在让人不放心。另外，我对即将调整的人事方案保留意见。”
这是柳芽十分关心的话题，本来她对这件事也很敏感。于是坦荡地问：“依你的意见呢？”
副市长十分不屑地说：“柳市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柳芽耐着性子说：“好好好，你说吧。”
副市长说：“我提这个意见，实际上也是保护你柳芽市长和王江书记。”此话一出，让众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副市长比划着说：“你看啊，你女儿萌萌和王书记的女儿从省城到基层，要是让她们双双都进机关的话，别人会怎么说呢？我相信这不会是你和王书记的初衷吧？另外，这些丫头都是在温室里长大的孩子，能在短时间内担当这样重要的任务吗？”
虽然柳芽是主持工作的常务副市长，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副市长说的前面一个问题也许她还真有几分顾忌，可是后面的一个问题她就不这么认为了。萌萌和王淼她都是了解的，除了基层工作经验不足之外，其他的能力可以说比现在很多县处级干部都要强。不论把她们放在什么岗位，她都确信两人能出成果。再说，提出把两个人放到市重点项目办公室的是人家笑丛助理，她也是有她的考虑的。这个副市长在这个更会上这样不给面子，换了谁脸上都会挂不住的。
此刻，还是煌煌站了出来。“你也是老同志了，我得提醒你，这不是闹家常，这是市长办公会！”声音虽然不大，可他的语气十分严厉，使整个会议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副市长似乎也早有准备，依旧不卑不亢地说：“我知道这是市长办公会，所以我才坦荡地提出我的想法，我是一个老党员，知道我的底线……”眼看就要失控了，柳芽淡然地挥挥手说道：“不争论了，下一位接着说吧。”这种冷处理立刻收到了效果，别的副市长可不像刚才这位，一开口就强调全市重点工程项目办公室的重要性和特殊性，只听见他还说：“我并不觉得笑丛助理的提议有哪一点不合理，更不要说荒谬了。本来全市重点项目办公室就是一个特殊的机构，一般的工作人员就是进入这个机构，也不见得能办成事。所有的人都一样，都指望着这个部门能够发挥特殊的作用，只要这个机构真正发挥了职能作用，收益的还不都是老百姓吗？让萌萌和王淼进入这个机构，在我看来应该是一步妙棋，看似不合理，其实是最合适不过了，只要两位领导身正不怕影子歪，这有什么不好呢？我可以这样说，我们笑丛助理在考虑人选的时候也一定是这样着眼的。我们都知道，笑丛是从首都来的，是带着国家大机关工作经验来的，难道大家就能领会其中的某些要义？我从来都认为，有些生产力是看不见的，但是不能因为它看不见就忽略它的存在……”他的一席话，让第一个发言的副市长一阵白眼。
到柳芽总结性发言时，会议已经风平浪静了，柳芽还是十分谦逊地说：“你们的意见都很好，我是一个尊重民主的人，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么今天的所有事项就算一致通过了。有同志提出，王淼任职可能涉及到王江书记，这一点不用疑虑，我们是以组织的名义，并不代表某个人或者少数几个人的意见，相信市委王书记也会理性的权衡，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王书记一定会以灯城的发展大局出发。”
完全出乎笑丛的预料，她的人事报告就这样不费劲的在市政府市长办公会上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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