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墨和秦甦在睡眠时刻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分歧,这一点,她没好意思跟石墨说。待到潘羽织来家里,她用一种苦恼的秀恩爱情态道出,被对方送了好几个卫生球。
“秦甦,你完了,你之前可是因为男人睡相差而把对方踹下床的女侠!”此番居然忍耐,还不舍得叫醒对方,自己往床边边挪。委屈得都不像秦甦了。
秦甦从屏幕那端冒出一双炯炯眼,替情夫辩白,“但他很克制自己的睡姿了。”
刚入睡时,石墨只占左三分之一,睡着睡着就往中间来了。还爱架腿,压制秦甦。
刚同床,秦甦产生身体触碰上的担忧。如果他血往下涌,对她这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产生非分念想怎么办,她要给他弄吗?事实是她多虑了,他忙得沾床就睡,而每天瞎摸的,都是她。
“你不是说他睡三分之二的床!”
“唔”秦甦苦脸,以前很烦睡相差的男人,但碰到真心喜欢的人,连睡姿都有滤镜。她竟然觉得,睡相霸道还蛮帅的!
人来家里,秦甦的工作表演欲望迅速攀升。潘羽织进门,她开始翻译合同,效率奇高,page3-4已经搞定了。
“你以前不是最烦那些帮男人找借口的女人吗?”
“他真的很好!”秦甦捂住脸,“还很帅!”
潘羽织忽然也理解她了,“帅倒是真的,要我半夜醒过来,看见这么个帅哥躺在床中央,我可能也舍不得踹下床。”
“半夜看更帅。”扒到脸上香两口,什么都算了。秦甦生出了新的忧愁,“但我怕他迈入三十大关,婚后发福,颜值骤跌,那我的爱意可能就要消减了。”
潘羽织坐在客厅中央,用泡沫卷认真地包包裹,“你担心的也太远了吧。”
“但我觉得,就凭他的‘特权’,我可以多喜欢他十年!”秦甦两手捧起杯子,笑得像个漂亮的花痴。
“什么特权?孩子他爸?”潘羽织撕开胶布,封完第二个名品包。“你堕落了,秦更生,你以前说过你就算生了孩子也不会交付信任的。”
“这个不一样!”秦甦郑重其事地站起身,还没吊上气热烈宣布,就被潘羽织拉了下裙摆,“你好了没!文件弄好了跟我一起打包!把我叫到你的豪宅里让我当包装工的?”
秦甦没弄好,两份文件拖拖拉拉,眼见deadline了。她歇得似乎有点久,斗志都躺没了。人果然不能做咸鱼,做两天就发现,做咸鱼也太舒服了,立马进入享受状态。
“你弄比较快啊,我弄笨手笨脚的。”
潘羽织大学毕业第一份公务员工作很闲,朝八晚四,感情稳定,便帮远在异乡的好姐妹秦甦打打代购下手,挣点零钱。
刚开始挣的是零钱,后来不小心踏上代购高峰,微商横行,钱包小爆一笔,首付的两房也溢成了三房。
秦甦回国,帮她找了几个法国生活的上家,联系品牌柜姐签协议合作,生意一路红红火火,租了间大仓库,铁饭碗也在产后辞掉了。
潘羽织对打包工作炉火纯青,闭着眼睛都能无误完成。
她迅速打包完三个,“这么多,多少钱卖掉的?”
“如果一切顺利,没遇到什么刁难的客户,收全款,那6个包两万二。”
潘羽织左右翻翻,“差不多,估计也就两万出头,王美丽这个网站还挺良心的。二手包市场就是这样,你要是卖香奈儿,一个就能顶这么多钱!”
“那不行,那是我在法国省吃俭用买的,人生第一个香奈儿卖掉,和卖女儿一样心疼。”
潘羽织也没让她搭手,等秦甦坐到身边,神神秘秘地半倾身,“哎,你猜猜,那个谁移民到哪里了?”
“谁?”秦甦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泡沫纸、纸箱子刷拉拉响起,秦甦安逸太久,邪恶往事差点忘了。
她失神半晌,反应过来,“哦哪里啊,”她轻笑,“话说,我前几天还梦到她了。”
“你有病啊,梦到她干嘛?”潘羽织问,“梦到什么了?”
“梦到她第二次准备栽赃我,被我抓包了!”说到这里秦甦就牙痒,“但是好可惜,没把我打她的后续梦完,不然能爽两回!”
“反正,后来你也不亏。”潘羽织哈哈大笑,想到这事儿都爽。剩下三个小包流水线飞快进行。
秦甦把聊叉的话题拉回来,“你还没说她移民到哪儿了?”
“哈哈哈哈哈,新西兰。”潘羽织一拍大腿,真是大快人心,“她估计也被你吓得不轻。”
“哼。”秦甦得意挑眉,一副街巷大姐的口气,“整我,她还嫩了点。”
秦甦把柏树姗逼成强弩之末,还痛踩上一脚。鉴于没有家教管制,对方上门道歉,她也丝毫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自觉。
被陆玉霞阻拦,箍在怀里,秦甦还扯着嗓门骂了一溜脏话。
陆玉霞吓坏了,莫不是家里变故太大,秦甦精神都不好了?怎么对着一个文静娇小的姑娘喊打喊杀。
秦甦跟心有宽壑的陆女士说不清楚,也只有好朋友可以一道苦衷。一起扎小人、说小话。
“当年那个谁”潘羽织记不起名字了,“她喜欢的那个男的你不是抢去做男朋友了吗?”
秦甦也记不起名字了。“我哪有抢!勾勾手指就来了。”而且也不是男朋友,就是“浅浅了解”了一阵。作作秀罢了。
说到这里,她两手搭在小腹,捂住小朋友的耳朵,慈母口气,“我没有抢,我是跟她‘商量’过的”不能带坏小孩子。以前大人场合,什么污言秽语、恶毒之词皆可没有顾忌地往外蹦,但现在不行,她时刻要注意母亲形象。
潘羽织看她这副篡改历史的假模样,嫌弃地撇撇嘴。秦甦这厮当了妈,也是奇奇怪怪的。
“我当时拎着她的耳朵,‘友善’地要求她去老师面前坦诚,还我清白,结果她不肯,辩驳说我没有证据。她强调,自己只是路过那间教室。”
“你就每天恐吓她。”潘羽织知道秦甦每天都会“等”柏树姗放学回家,“还抢她相好!”
秦甦得给自己掰回点正义性:“她以为我好欺负,高一把我蒙在鼓里,我还能容她捶两拳,后来大家都站在太阳底下,”她低头对宝宝胎教,“我跟你们说哦,就怕玩儿阴的,如果两方都拿明牌,别怕!”
“谁知道,天底下最不好欺负的美女,就是你了。”
秦甦脾气很轴,那段时间轴上轴。
柏树姗在教室被秦甦抓到,自然是不承认,但秦甦认定自己抓到了害她高中惨痛的“元凶”,穷追不舍。
擅长阴招耍损的人,根本打不过直汹汹的秦甦。
秦甦每天在柏树姗必经的公交站台等她下学。要么周末,秦甦就在她家楼下叫她。柏树姗楼上装死,秦甦楼下娇滴滴装晕,惹得左邻右舍接力般,主动喊柏树姗。
柏树姗喜欢憋话,憋急了就对秦甦说,你再缠着我,我告老师。
秦甦说正好,那我们一起去见老师。
柏树姗说,我告的是你影响我学习,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一概不知。
这个死丫头矢口否认。秦甦怒极攻心,再度上手抓她头发。
柏树姗娇小,身高不足160,加之纤瘦,同匀称型的“施暴者”秦甦完全不能打。
秦甦当然是不敢打多凶,她也是受素质教育长大的人。上手也就是扯扯头发、拉拉手臂,再配上大呼小叫的凶模样。最狠的,不过是在柏树姗脑门上,拍了几巴掌。
每次扯完皮,两个姑娘坐在地上哭。
秦甦哭着问她,是不是嫉妒她,才要害她的。
柏树姗头发散落,目光凛然。尽管是台阶,都坐得笔直,从头至尾都没有松过口。
这样纠缠过半月,秦甦气到夜不能寐,彻底杀红了眼。
她把此事告诉班主任,班主任看她也没有证据,何况处分也撤销了,劝她算了,好好学习,高考加油。
她把此事告诉教导主任、校长,他们看她没证据,何况处分也撤销了,劝她算了,好好学习,高考加油。
没有人相信她。
因为柏树姗比她优秀、正经,讨老师、同学喜欢。
秦甦过不去心理这道坎儿。她和潘羽织两人不学好,四处打听,实际也没费什么工夫,柏树姗的八卦3分钟就能听完——她和9班的某男生暧昧两年有余,还约好一起上同一所大学。
好!那个“某男生”!秦甦记住了!
消失两天的秦甦再度出现,柏树姗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她没怕,尤其秦甦威胁她,如不老实还她清白,她就抢她男朋友。
这种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威胁,柏树姗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高中的女孩子太容易笃信爱情了。
但爱太假了
哪个男孩子,吃得消秦甦这种风风火火的攻势,尤其柏树姗连露脚踝都要红脸,早恋都不敢,晚22点后绝不回复消息。过着修道般的青春。
秦甦每天手机在线,情话满满,围追堵截,初秋穿短裙,辣得人流鼻血。《我的野蛮女友》刮来一股辣妹风潮,秦甦借着韩流东风,不消一周,便拉着“某男生”的手疯狂招摇在校园每一条走廊。
高三的潘羽织,一半替秦甦爽,一半替自己危机,直言要和秦甦做一辈子好朋友,她和胖仔的幸福就靠她的“忍辱负重”了!
可惜,真正的反派非常沉得住气。直到高中结束,秦甦也没能“翻案”。
这件事情,对同学们来说都不重要,但对秦甦异常重要。如此,“抢夺幸福”的辣眼计划,持续进行到柏树姗上门道歉。
柏树姗大学和秦甦不在一个城市,但秦甦还是找去了广州。
她像鬼魅一样,缠着柏树姗,对方躲,她就当着柏树姗同学的面露出苦恼:缘何老远过来,她不理自己?
她也算装可怜套话的演艺界开山者了。
走时,秦甦告诉柏树姗,她拿到了她新暧昧对象的电话,并留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恋爱我就挖墙脚,你结婚我就抢你老公,你生了儿子我还要勾引你儿子!只要你在中国,就别想枕边人踏实。
到底会不会这般做,秦甦也不知道。
但那段时间,她和柏树姗的虐恋比她经历的异性恋爱还要抓心挠肺。搞得后来柏树姗真诚地上门道歉,她陷入老大失落了。
“人生真的有得有失。你知道我那段时间错过了什么吗?”回忆完那段,秦甦热血沸腾,赶紧跑到空调下吹风纳凉。
“我觉得你经历过那件事,比你初中勇敢多了。”
初中的秦甦,刚经历家庭变故,凤凰变鸡,像个没走出城堡的公主。高中时期,为自己打怪的秦甦,倒有点骑士的样子了。
每次潘羽织给莱莱读童话故事,读到除恶的片段,她脑子里总会冒出秦甦那张漂亮张扬的脸蛋。
“那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因为这颗西瓜,丢了另一颗哈密瓜”
秦甦说,原来音乐教室背后的人是石墨。
潘羽织把那六个包裹堆到墙角,两手撑在纸盒上傻了一下,“那他知道吗?”
“知道!”
“他没找你?”
秦甦想了想,把自己的假设搬出来:“应该找了,但我当时高调地刺激柏树姗,可能给他留了很坏的印象。”给他留了会“出轨”、会作弊、言而无信的坏印象。
再见面,石墨说,她从没正眼看过他,想来这男人心里有怨。
“他说的?”
“他没说。”
“那就是你猜的?”
“他画了好多画,都是我,但他没有给我看。”一个非美术生,废了那么多功夫画一个姑娘,只为自己收藏,除了变态,也就是深情难付了吧,“好像也没准备给我看”
“啊?”
“哎。”
潘羽织去接莱莱下早教,秦甦强撑一口斗志,把文件翻译完了。扒了一碗营养餐,消食的力气都没,就失去了意识。
梦很乱,像把高中的画面剪成了碎片
秦甦醒过来,迷瞪了好久。
石墨回来挺晚了,身上有酒气,见屋子没开灯,以为她睡了,蹑手蹑脚地取了睡衣。秦甦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看着,直到他转身看见床上点漆般亮着的眸子。
四目对视,噗嗤一笑。
“我吵醒你了吗?”
秦甦听他声儿就知道喝了不少。
“没有,醒了,但不想动。”
她托着肚子,猫进他怀里,“我约了明天去产检,你有空吗,都21周了。”
“好。”他说客厅角落堆着几个快递盒,你把包卖掉了吗?
“嗯,有几个背不上的包。”
“其实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那些包”
“我现在审美变了,20出头买些花花绿绿的包搭配衣服,现在喜欢经典款。用不上的包卖掉很正常,你瞎想什么呢。”
“哦”
秦甦听他呼吸沉重,酒气很浓,问他喝了多少?
他照旧说,不多,还清醒的。
她笑,“那你要不要听故事啊?”
他一手按了按太阳穴,另一手抚着她的卷曲,“什么故事?”
“下午潘羽织来家里帮我打包,说起了高中嘛,还挺有感触的,”她扣上他的手,转动他自行戴上的戒指,憋住笑,“你要不要听我说说我跟路易基的事情呀。”
她仰起脸蛋儿,笑眯眯地看着他。
石墨的动作僵了僵,“说什么?”
“你不用说什么呀,我说,你听就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