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差(1 / 1)

大房这边其乐融融,二房的张氏则制定了一个绝妙的计划——打算撺掇阮林春跟程夫人争权。

试想程夫人虽是诰命之尊,可天下哪有千年不倒的皇帝?如今儿子娶了妻,儿媳妇既已过门,她这位婆母理当退位让贤才是。

阮林春或许是个糊涂的,不晓得这管家之权何等重要,可只要自己稍加提点,她自然会去跟程夫人讨要,到时,无论是这憨货惹得程夫人雷霆大怒,或是阮林春成功从婆母手中要来权柄,对张二夫人都是好事。

后者当然更好——阮林春一个初来乍到的雏儿,哪里晓得人心险恶,到时只要稍稍使点绊子,揪出几样错处来,自然能逼得大房缴械投降。

就算不成,也够大房丢脸的了。

张二夫人盘算好,便兴兴头头去找阮林春说话,谁知却看到阮林春正吩咐人备车备马,似乎打算出门。

张二夫人诧道:“侄媳妇,你往哪儿去?”

这丫头怎么跟个蜈蚣似的,浑身上下长满了脚,一刻也闲不住。

阮林春笑道:“婶娘来了,我新得了两间铺子,正打算过去瞧瞧呢。”

真是个眼皮浅的东西,操心什么铺子,不晓得凭国公府的财力,指头缝里漏一点都尽够使的了。

张二夫人心中暗骂,脸上却愈发殷切的道:“侄媳妇,你过来,婶娘有点体己话想和你说。”

阮林春立刻面露惊喜,“婶娘不是已经给过见面礼了么,为何还这般客气?唉,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嘴上谦虚,却坦然从袖子里伸出两只白皙柔美的手掌,准备接受礼物。

张二夫人:……

这人的脑子究竟怎么长的,她根本没那意思。

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张二夫人又气又急,“不是见面礼,是……”

阮林春只听完前半句就失望地缩回了手,转头一叠声地唤车夫过来,倒把婶娘晾在了原地。

张二夫人:……没见过这样见钱眼开的死丫头,什么家教!

本来还有几分暗中助她的打算,如今瞧着分明烂泥扶不上墙——真要是让她主持中馈,保不齐把这份家私都给搬回娘家去了,到那时,二房同样吃亏。

眼看张二夫人气咻咻离去,阮林春唇边方露出一抹淡淡笑意,她并不擅长宅斗,但就算如此,也看得出张二夫人是何来意——想拿她当枪引大房内讧,真是荒唐!

且不提程夫人对她有恩,就算没有,阮林春也压根不会接这烫手山芋。

管家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哪有赚钱舒服?

阮林春轻轻提着裙摆上了马车,为她执辔的还是赵大赵二两兄弟。程栩当然不放心她一个弱女子独来独往,所以派了武艺高强的保镖护送。

因这两兄弟生得一模一样,连行为举止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路上频频有人注视,阮林春觉得自己真是威风凛凛,像极了微服私访的女皇帝。

程栩则是被她包养在家的后宫,成天翘首以盼,一到晚间就等着她来临幸。

虽然事实是她回回都被“欺负”得溃不成军,但,不妨碍她在想象中占点便宜。

到达前方岔路口,一直默默无声的两兄弟问道:“少夫人,先去哪家?”

阮林春想了想,“先高家吧。”

胭脂高,牡丹王,谁也想不到这两位鼎鼎有名的掌柜所经营的铺子,都属于阮家三小姐名下——当然如今该叫她阮侍妾了。

阮林絮到底留了一手,把最值钱的那家卖灵泉酒的酒家给藏了起来,而是给她另外两家铺面。

但,这样阮林春也还是赚了,虽然阮林絮已种不出举世闻名的三色牡丹,可花店里的客人早已形成购买惯性,遇上颇得眼缘的时令花卉,还是会大手笔买下;胭脂铺更不消说,只要世上还有女人,女人们还有追求美的权利,胭脂水粉的销路便永不会断。

哪怕像阮林春这样懒怠妆饰的,偶尔也会想做个精致的猪猪女孩,看见那些外表精美又香气袭人的化妆品,也会想买回去珍藏——就算不实用,对镜欣赏也好啊。

她也想看看阮林絮那所谓独家工艺的化妆品是什么模样。

怀着这般希冀,阮林春在高家胭脂铺前下车,高掌柜和伙计早已得知她要来巡查的消息,规规矩矩站成一排在门前等着,俨然阅兵的阵势。

阮林春笑道:“不用理会,我就是随便看看。”

高掌柜不信,半月前刚得知主家从阮三小姐换成了这位世子夫人,他心里着实惊骇,虽说他只是个代为看管店面的、高级些的仆役,可仆役们的利益也和主家息息相关,阮三小姐好歹展现出过人的能力,眼瞧着她将这间店面做大做强,至于世子夫人么……不过一个乡下来的无知妇人,靠着祖上定的婚事嫁进高门冲喜,这样的人能否在国公府站稳脚跟都很难说,又岂能指望她善于经营,日后不把这间店变卖都算不错了。

幸好,阮三小姐也说了,迟早会将铺子的经营权要回来,这段时间,只要静心忍耐便好。

高掌柜笑道:“世子夫人可有何贵干么?”

想起阮三小姐的嘱托,新主家一来,必定会先看账册,到那时,他就藏起,或是借口落在家中,总之不让世子夫人如愿——至于她会不会因此着恼,阮三小姐说了,大不了将他先调去其他两间铺子,风头过了再回来,用不着害怕。

因此高掌柜才斗胆询问,实则也有几分挑衅的意思。

阮林春一眼不眨望着柜台里那些颜色各异的胭脂,温和说道:“真的没事,我又不懂生意,你们喜欢怎么办,便怎么办就是了。”

高掌柜额头冷汗直冒,比起发火,反倒是这般暗藏机锋的言语更叫他害怕。

这是谦虚吗?不,是威胁,那种达官贵人特有的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

看来阮三小姐说错了,这位世子夫人哪是只病猫,分明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猛虎。

高掌柜再也耐不住了,把原先东家的嘱托一股脑抛在身后,满头大汗地跑进屋中拿出一本账册来,谦恭地递上前道:“夫人,请您过目。”

阮林春:……

她今天真的只是出来散散心,没有别的意思,怎的这些人偏要逼她工作呢?

可来都来了,阮林春只好装模作样地进入状态,让人搬了个椅子放到柜台前,翻开一页开始细细地查阅。

高掌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账册并非造假,但有几处数目是故意模糊了的——他有一家老小要养,光靠那么点工钱怎么够,少不得揩点油水。以往阮三小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不痛不痒的训斥两句,可若让世子夫人发觉……

高掌柜简直不敢想,随手抹了把汗,本就胖壮的身子更显吃力了。

还好阮林春不曾瞧出些什么,径自将那页翻了过去。

高掌柜刚松口气,就看到一个俊眼修眉的姑娘快步过来,惊喜地道:“阮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完了完了,帮手来了,高掌柜认得,这位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想不到世子夫人还有这层关系,怪不得明明发现错漏也装作不知,只等人来将他扭送进巡捕衙门呢!

高掌柜飞快地从阮林春手中夺过那本账簿,紫涨着脸道:“这上头沾了些污迹,小的给您换本新的。”

这回再送来的,当然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账册。

阮林春:……要不要这么老实?她本来也没打算拆穿。

再看许怡人则是一脸崇拜,“阮姐姐,原来这高记胭脂铺也是你家的产业呀!”

虽然是阮林絮一手创办,但既然都姓阮,说成一家也不算错。阮林春便笑着点头,“你怎么出来了?”

许怡人哼哼唧唧道:“还不是我爹,眼瞅着别家嫁女的嫁女,娶妻的娶妻,恨不得把我也快些赶出门,我才不想如他们的意!”

自从阮林絮伤仲永之后,许怡人在京中的诗才倒是越来越闻名,在家中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无怪乎吏部侍郎将其视为奇货可居,如今虽是庶出,倒混得和嫡出的小姐一般了。

她的婚事当然也不能小觑。

阮林春笑着,“嫁人也没什么不好,令尊未必是恶意。”

许怡人噘着嘴,“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程世子人才出挑,待你又好,打着灯笼也难求这等亲事,可你也不能保证个个都和你一般吧?”

又托腮叹息,“众里寻他千百度,我呀,这辈子怕是等不来那个人了。”

话音未落,就发现她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那男人的脸还腾地红了。

阮志胤一紧张就容易结巴,忙扭头朝阮林春道:“妹妹,我听说你今天要到铺子里来,便想着过来帮帮你,不为别的。”

阮林春看他这副害羞得张皇失措模样,便知他一定把那句话听去了,而且心生误会——敢情他以为许怡人钟情于他么?

太尴尬了。阮林春只好请他先进去,让高掌柜为他倒了杯茶,再看对面的许怡人,却发现这女孩子神情专注,喃喃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又难掩兴奋地对阮林春道:“看不出来,你哥哥胆子这么小。”

明明那日婚宴还踊跃地出来和程世子比武,怎的此刻却这样怯生?那样威武的外表,再兼具这样的反差,许怡人已然两靥生晕。

阮林春:……

果然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原来许怡人喜欢这一款的?早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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