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揭发
白镇军与武子吟收拾了一会、又打开窗户通风,才把白经国迎进来。
“妹夫。”看到应门之人,白经国露出意外的表情。
“二哥。”子吟礼貌的应道,语调却是有些疲软,“你们聊……我去倒茶过来。”然后便擦过白经国的身畔出去了,走路的姿态也是小心奕奕的。
“大哥。”白经国还是一贯洋式的西装打扮,他走到白镇军面前,“昨儿个在家等不到你,只好今早来军营。”
“坐。”白镇军示意他在沙发落坐,“查得怎么样?”
“码头记录并没有,那批货该是从陆路运去。”白经国虽说不参与此次会审,但却在背后准备许多,策应兄长的计划,“洪星怎么样?”
“他很合作、供称有人赠送军备、又派人来教他如何有规律的管理匪寨、看到军队便要逃走。他们有什么需要便联络一位名叫陈有之的人,说是革命分子。止戈查了,确有其人,却是被冒认的。”
“你认为洪星真不知情?”
“他是弃子,我本来也不指望他能知道多少。”白镇军续道,“咱现在的证据,只能咬死丁徐二人与日本领事有交易,必须拿到帐目,核对于洪星处缴获的军火,方能确凿的指证。”
“我可以向日本领事要求交易明细。”白经国颔首,“他们恨不得咱军阀内讧,定必欣然配合。”
“嗯………田野雅孝愿意亲自来作证,已是非寻常的热心。”白镇军冷冷地道。
这会儿武子吟叩了叩门,捧着一盘刚沏好的茶走进来了。大概是刚去洗了脸,子吟的头发都是湿的,脸蛋儿瞧着倒是精神了许多。瘦削的身子板走路还是无力,瞧着就是劳累过头了。
白经国看向子吟,那一瞥漫不经心,并不带有深意,但武子吟作贼心虚,昨夜才在这沙发上与大哥缠绵过,到今早才勉强擦了一下,怕二哥察觉到,心里便不禁忐忑。因此他下意识的回避起二哥的目光,绕到后头那书桌去倒茶。
他却不知道,这别扭的造态才让二哥起了嫌疑。
白镇军朝着二弟挤眉弄眼,一脸欲问不问似的,便大一拍沙发,喊道:“子吟、过来坐下。”
白经国随即瞥了他大哥一眼。
“大哥、二哥,喝茶。”武子吟捧了杯子,送到二人跟前。
“我让你坐下。”白镇军再次命令,“不必避嫌。”
武子吟本打算送了茶便回去书记处的,毕竟大哥二哥谈的密事,肯定不愿有外人旁听的。可看大哥那不容拒绝的态度,他就听话的落坐了。
“会审当日恐有骚乱。”白镇军继续说着正事,“布防方面便也仰赖你了。”
“我会与止戈准备。”白经国颔首。
“你去妹那处。”白镇军转向子吟。
“可是……书记官是要记录当日的审判过程的。”武子吟没想到自己要缺席当天的会审,他还被吕书记编排了当日负责的职务。
“我会跟书记处说。”大概是子吟的表情太失落,白镇军便解释,“若有师长要造反,枪口必是瞄准白家人的,你无自保能力,在场只会成为累赘、甚至是人质。”
“大哥说的对,妹夫你便去妹的兵团待着,至会审结束。”白经国认同道。
武子吟现在才知道,这场会审背后潜藏着兵变的危。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表面,以为审了洪星、把那乱事的军阀供出来判罪就圆满,却不知道大哥他们已经预备着一场恶战。
要知道这群丘八都有自己的势力,当年曾经跟白老爷平起平坐的,要是他们联合反起来,
也是会动荡到白家的根基。
武子吟顿然了悟,便听话的不再争持,“大哥二哥,希望你们平安顺利。”
白镇军与白经国又谈了许多会审的布置,经了大哥的默许,白经国也没有避着子吟,把一切都直说了。武子吟在旁听着,只叹大哥与二哥思虑周密、调度有序,实在都是优秀的指挥官,把所有情报过滤通透,每一环的变数也都考虑进去了。
接近饭点,讨论方是告一段落。武子吟把那喝光的茶壶拿出去,白经国便往后靠在沙发上,笑盈盈的睇着他大哥。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少来,大哥。”多少年的兄弟,白经国能轻易看清白镇军什么时候在假正经,他翘起一边腿,有条有理的做推理——“这是第二次,我看着妹夫在你房里出来,天晓得你从不让人在你私人区域逗留的。”
“嗯。”白镇军脸色平静,“所以?”
“再看妹夫那副不良于行的模样,房里凌乱的程度、那股开了窗也散不走的味儿……啧啧、你是故意要我知道?还是要我装作不知道?”
白镇军扳着脸,看向二弟。
“欸,我懂,这是要我装作不知。”白经国仿佛惋惜似的摇了摇头,摸着底下的沙发,“大哥,这沙发要彻底的洗,即使风干了还是能嗅着味道的。”都是男人,他一进房就敏感的嗅到了。
“好。”白镇军点头,表示知道了。
“所以,重回我刚才的提问,你俩怎么样?”白经国双合著,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白镇军睨了他一眼,像是要睥视这问题的质量。
“大哥若不说,我便只好自行去跟妹夫求证了。”白经国笑盈盈的道。
“不要欺负他,他脸皮薄。”白镇军终于暴露了一点口风。尽管他自己也是经常性欺负武子吟,可其他人就是不行。
“怎么开始的?你强了他?”
“………”
白经国想也是**不离十,子吟怎看也不是啥狐媚妖物,乖得不得了,肯定是给大哥拐的,“大哥,这里不是德意志,武子吟跟那拉皮条的男孩儿也不一样。他是你…妹夫啊﹗”
“我知道。”却又如何?白家人的伦理、道德观都是薄弱的,这大概是深得白夫人真传。
白经国看着白镇军那雷打不动的态度,禁不住也凝重了﹐“来真的?”
“我想。”白镇军应道,却是想起子吟说不要自己的爱,还要他娶个姑娘家,“他不愿。”
白经国看着失神的大哥,只感觉大开眼界,大哥是喜欢男孩儿的,这是在德意志留学时就知道的事。可尽管和男孩儿好,大哥心里一直还是只关怀着白家和军队,从没见他对谁记挂上的。
只能说命运还是缘份,都会作弄人。
“大哥,妈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疯了。”白经国轻飘飘地道,倒没显出任何担忧。
“她本来就疯。”白镇军更是显得云淡风轻。
“她肯定会杀了子吟。”白经国看向大哥,“肯定。”
“所以你得帮我们保守秘密。”白镇军也看向他,理所当然的说。
“妈的,我现在知道你怎么要让我发现了。”白经国懊恼地道,“我可以装作没来过吗?”
“迟了。”白镇军勾起唇,欣赏二弟悔不当初的模样。
“那妹知道吗?”
“不知。”
白经国蹙着眉,觉得这水比会审还要深,可大哥已经拉着他趟下去了,也只能尽量的装作不知。这可是一个火力不轻的炸弹,
有朝一日在白家炸开来,真不晓得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子吟回来的时候,正碰见二哥站起身整理衣领,正事谈完,他便要回去办公了。
“二哥。”子吟礼貌的喊道。
“大哥是工作狂,你不要学他。”白经国笑着,热络的挽了子吟的肩,“来,跟二哥去吃饭吧?大哥一起去不?”
正要回到书桌办公的白镇军,知道二弟在耍坏心思,他哼了声,“不去。”就坐着看起批来。
这让子吟好生犹豫,毕竟大哥是他的顶头上司,今早还没读过信,他是该留在这里陪大哥做事的。
可还没待他说话,二哥已经拽着他离开,把大哥一个人留在房里了。
白经国还没有坐下来与子吟仔细相处过。家里人多,大伙儿聚会时经国和子吟通常都是不作声的陪衬,因此虽是每日起居照面,却是头一遭这般亲近的交谈。
然后他便察觉到,这妹夫是个贴心过头的孩子,大概是与武家出身有关,特别察言觐色、也很体贴入微。
比如聊天的时候他就那么微侧着耳朵、眼神专注的倾听,间或恰如其份的应对,语调温有礼。在饭堂找着了桌子时,又亲自拿布巾擦拭,再给二哥提盘子夹菜,这些服侍都是本能而为,没有任何奉承的成份。他就习惯了这样照料身边人。
白经国留意着那些兵蛋子,对子吟都是众星拱月的,看着他就一人一句围上来问候,什么时间再来训练、今儿下午要来不……那眼神火热的甚至都不寻常了,仿佛都在打子吟的主意。
再看那帮工、伙房厨子看到子吟都是高兴的打招呼,还主动给他加菜加饭,可见他有多受欢迎。
乖成这样,难怪大哥会栽下去吧?
白经国观察了一个午,感受甚多,心领神会的回去了。子吟虽然乖巧听话,可这不就拒绝了大哥吗?也许他们并不长久?白经国决定眼观鼻、鼻观心,在这炸弹爆破以前,他决不干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