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雍和宫出来,几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此时的心境与昨日相比,自是大不相同。
有了雍和宫配发的腰牌,众人便不再是黑户,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做很多事情。
突然,一阵急促的锣声传来。
“敌国探子被我抓获,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一对对锦衣卫押送着三辆木制囚车从大街上穿过,每辆囚车里关押着一名身着囚衣的犯人,只是每名犯人头上都罩着一只黑色头罩,使人看不清长相。
往来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指指点点。
“这些探子活该被杀,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跑来刺探咱们的情报。”
“就是就是,我听在衙门里当差的远房亲戚说,此次抓获的探子都是丰国的,这丰国表面上与我们和谈,暗地里却拍探子潜伏在稽城,实在可恶……”
“大哥!”
站在人群后方的梁仁闻言,忍不住低声道:“他们会不会是咱们的兄弟?”
“不会!”吴乾头也不回道:“曼曼已经打探过了,咱们的兄弟当日被锦衣卫围剿,全数战死。”
“可他们这是?”梁仁眉头紧锁,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他们这是故意演戏给我看。”吴乾幽幽道:“沈飞怀疑我的真实身份,想以此逼迫我现身劫法场,救自己的兄弟,到时候再将我一举拿下。”
“既然师兄已经识破他们的诡计,自然就不会上当了。”东方白眨了眨眼睛戏谑道。
“人家都已经粉墨登场了,咱们自然也应该配合配合,不是吗?”吴乾望着渐渐远去的游行队伍,嘴角慢慢上扬道。
菜市口,位于稽城西南。
原本就是菜贩子摆摊卖菜的地方,每天人来人往,都是为了采购蔬菜、瓜果等日常生活必需品。
后来因为这里行人又多又集中,为了扩大对罪犯惩处的宣传力度,起到震慑百姓的效果,便在此处设立了行刑台。
但凡被判处极刑的犯人便统一被押送道菜市口行刑,渐渐的,这里也就成了处决犯人的专用场地。
今天的菜市口比以往更为热闹,沿街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当然,也不乏伪装成百姓的锦衣卫。
行刑台正对面的茶楼二楼,临窗位置一张茶桌旁坐着一名黑脸汉子,只见他五官深刻,犹如刀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精光四射,此时正有一口每一口地品着杯中香茗。
茶桌旁边站着二三十名劲装大汉,个个精壮孔武,手握钢刀,目不斜视。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楼下跑了上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大人,三名人犯已经带至刑场,所有人都已按计划就位。”
黑面汉子慢悠悠饮了口茶,道:“嗯,现场可有可疑人物出现?”
“尚未发现!”
“告诉所有人,加强戒备,一旦有人劫法场,就地捕杀!”黑面汉子仰头喝干杯中茶水,目露杀机道。
“遵令!”锦衣卫领命离去。
黑面汉子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沈飞,此时,他在菜市口布下天罗地网,正静等猎物出现。
刑场上,此时正有东至西跪着三名犯人,他们黑巾遮头,看不清长相,双手被缚于身后,满是污渍的白色囚服上,写着大大的“囚”字。
三名犯人身后各站着一名身材肥硕、手握鬼头刀的刽子手。
坐在监斩台上的是锦衣卫周知孙洽,他也端着茶杯正在细品。
刑场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要不是有士兵维持秩序,恐怕他们都得挤到行刑台边上,人群中不断发出阵阵嘈杂声,使得场面更是纷乱。
“启禀大人,午时三刻已到!”一旁的副官提醒道。
孙洽闻言瞅了瞅太阳,又朝对面的茶楼望去,见沈飞轻轻冲自己点头,于是便放下茶杯,轻声道:“行刑!”
一名锦衣卫千户走上刑台,掏出一卷公文,当众念道:“今有别国探子三人,匿身于王都,欲刺探我国情报,危害我国安全,幸被我锦衣卫缉拿,三人俱已认罪,根据我大虞典法,判三人斩立决!”
公文宣读完毕,这名千户便对着刽子手命令道:“行刑!”
一旁的鼓手操起鼓槌,雨点般敲打在牛皮鼓上。
“咚咚咚”的鼓声令场上众人跟着心跳加速,谁都知道,台上那三名人犯即将身首异处。
三名肥硕的刽子手,随即扯去盖在鬼头刀上的红布,端起一旁的酒碗,含了一大口烈酒,随即喷洒在刀身上,然后来到人犯旁边,举起鬼头刀就要砍下。
台下百姓纷纷捂上眼睛,静等刀落头掉的那一刻。
“慢着!”
突然一声断喝,刽子手下落的鬼头刀定格在半空中。
“谁人胆敢扰乱行刑?”孙洽拍案而起,场上一众兵士纷纷举起刀枪戒备。
人群中走出一名武士装扮的年轻人,只见他中等身材,斜背着一把漆黑直刀,浑身上下并无出彩的地方,唯一与众不同的,是他脸上戴着半块狼头面具。
“我乃平贼将军苍狼,沈飞沈大人何在?”吴乾晃晃悠悠地走上刑台,冲着对面茶楼喊道。
场上的变化,沈飞自然尽收眼底,听闻吴乾对着自己喊话,便起身笑道:“有些人终于还是忍不住现身了。”
随即一拍茶桌,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一般,从窗户飞射而出,眨眼功夫,已经稳稳地站在吴乾对面。
随着沈飞的现身,埋伏在暗处的数百锦衣卫也纷纷冲了出来,顿时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刑场围了个严实。
“苍狼将军此时现身,莫不是要劫刑场?”沈飞笑问道。
吴乾嘿然一笑,道:“沈大人开什么玩笑,我来是要提醒你,这斩犯人前得先验明正身,不然,这万一杀错了人可怎么办?”
“本官当然知道要验明正身,苍狼将军是不是很想知道这黑布下的犯人是谁?”沈飞意味深长道。
“沈大人又说笑了。”吴乾负手而立,道:“是谁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是身为朝廷官员,见你们未按程序行刑,出言提醒一下罢了。”
“我知道你们锦衣卫向来飞扬跋扈,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总归得依法行事,才能服众是不是啊?”吴乾冲着台下百姓喊道。
人群中顿时传来赞同声:“是啊,还没验明正身怎么就行刑呢?”
“锦衣卫也得照章办事啊……”
沈飞觉得自己的脸此时更黑了,他目露寒光,冲着起哄的人群望去,一众锦衣卫立刻便围了过去,谁要是再敢多言,恐怕立刻便会被锦衣卫抓走。
“苍狼将军提醒的是,可是我们在牢中就已经验过他们的身份了。”沈飞仰头说道。
“我不信!”吴乾盯着沈飞的双眼,笑道:“这三名犯人自从被押上刑台,自始至终连声冤枉都没喊过,不知他们是被你们堵住了嘴,还是天生哑巴。”
话刚说完,吴乾已经运起移形换影身法,犹如一阵飓风,朝着跪倒在刑台上的人犯刮去。
他快,沈飞也不慢。
眼见吴乾突然从自己面前消失,沈飞已然觉得情况不妙,几乎是在吴乾移动的一瞬间,沈飞也运起身法跟了上去。
当吴乾的手刚摸到犯人头上的黑布罩子,沈飞的手也早已抓住他的手腕,不待吴乾反应,一股巨大的内力透骨传来,几乎要捏断他的腕骨。
没想到沈飞的身法也如此迅捷,吴乾不由得暗吃一惊,手腕上传来的疼痛使他来不及多想,连忙运起左臂,朝沈飞抓着自己右手腕的左手劈去。
沈飞也没想到吴乾的反应如此迅速,只能瞬时松开吴乾的手腕,抬手与他拳来脚往,以快打快,见招拆招,战作一团。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吴乾与沈飞各退两步,变成对侍状态,呼吸之间,二人已过六招,其中凶险或许也只有场上二人知晓。
台下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花,活生生两个人竟没了踪影,直到二人稳住身形,众人这才看清什么情况。
“苍狼将军好身手!”沈飞盯着吴乾说道。
“沈大人身手也不赖!”吴乾丝毫不退让,迎上沈飞的目光道。
“你可知扰乱法场乃是死罪?”沈飞冷声道。
“我不过是见义勇为罢了。”吴乾嘴角上扬,不以为然道。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时。
突然,从人群中飞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直奔沈飞后脑而来。
“大人小心!”身后的锦衣卫见有人偷袭,连忙呼叫示警。
沈飞能当上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有他过人的本事。
听到脑后恶风不善,他本能地转身抬臂,不知何时手中竟多出一支铁镖,朝着黑影电射而去。
“当!”
一声脆响,铁镖射中空中黑影,与黑影一起坠落在地。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黑影是一只铁质秤砣,铁镖竟刺入秤砣三分!
原来是人群中的东方白,见沈飞身手高强,担心吴乾有失,便随手从一旁的菜摊上顺来一只秤砣,趁没人留意便朝沈飞脑后扔去。
生铁材质的秤砣,要是砸中脑袋,估计这脑袋当场得被砸出一个深坑来,谁能想到,沈飞竟然可以瞬间射出铁镖,并击中秤砣。
“卑鄙小人!”沈飞嘴角上扬,不屑道。
台下锦衣卫已经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可疑人员,沈飞这才转身,原本站在他对面的吴乾,不知何时早已没了踪影。
就在沈飞一脸惊诧之际,只听一个声音自左手方传来。
“沈大人可是在找我?”
竟是吴乾,沈飞转身望去,只见吴乾不知何时正站在三名人贩顶端,手里正挥舞着犯人头上的黑布罩。
此时,跪倒在地的三名人贩才得以面目示人,原本堵在他们嘴里的布团也被一一拔去。
“大人,我不是什么别国眼线,我不过写了首诗,被人检举说是反诗这才下狱的啊,我是被冤枉的啊……”一名人贩扯着嗓子悲呼道。
“我也是被冤枉的啊,我家世代都是虞国人,怎么可能是别国探子呢?苍天啊,求你开开眼吧……”另一名人犯也跟着悲呼。
“……”
台下众人听得真切,原来他们都是虞国人,都不是别国探子,锦衣卫这不是乱加罪名,草菅人命吗?
眼见沈飞的脸越来越黑,吴乾却一个劲地甩着手中的黑布罩,边凑到沈飞面前,得意道:“既然犯人已经验明正身,沈大人可以继续行刑了!”
沈飞死死瞪着吴乾,沉声道:“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也一定能将你绳之以法。”
“那咱们走着瞧,沈大人,再会!”吴乾说罢,将手中的黑布罩往地上一丢,大摇大摆地走下刑台。
锦衣卫周知孙洽见场上局面渐渐失控,便连忙跑到刑台上,振臂呼道:“午时三刻已过,台上犯人择日再行刑,来人,先把他们押回诏狱。”
“切,锦衣卫也真是乱搞,随便抓几个人就敢定罪是别国探子……”
“就是就是,这不是诬陷吗?”
“以后谁还会相信这帮朝廷的鹰犬……”
……
望着吴乾离去的身影,沈飞的拳头握的叭叭响,心中暗骂道:好你个苍狼,给我来这么一招,让锦衣卫在众人面前丢丑不算,连以往的声望都快没了,我沈飞发誓,日后一定要找你加倍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