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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深夜,更深且露重。
傅之屿赶到现场已经是凌晨两三点,方闻站在马路牙子上等他,不停地跺脚。
他把车停在距离现场不远的路口,方闻拿下雾气蒙蒙的眼镜,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傅导,火基本灭了。”
傅之屿单手垂在方向盘,若有所思,“怎么样?附近有没有监控?”
方闻说:“本来剧组拍摄的地点监控布置是很密集的,但火源地原本就算得上废弃,唯一能往那个角度拍的监控早就坏了。”
傅之屿点点头,心里愈发澄澈。
见状,方闻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傅导......我不得不问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数是谁做的了?”
他给方闻递过去一支烟:“方闻,我这个人不喜欢阴谋论,但的确和我有关系,是冲着我来的。”
也不知怎的,男人间谈事儿总是少不了抽上一两根,方闻正欲问他怎么自己不抽,就被傅之屿给摆手拒绝了:“我还要回南都名区。”
“噢,夫人闻不得烟味。”结果昭然若揭,方闻着实感叹了下晏栖的能耐,能让傅之屿这样的人成为“妻奴”,可不是能说是一般人。
打火机蹿得燃起火苗,飘飘摇摇,任凛冽的风透过车窗吹着。
方闻弹了下烟灰,捉摸不透傅之屿的心思,“那傅导你的意思就是先不用报警?”
“不用。”
傅之屿擦拭着同样沾染了雾气的金框眼镜镜片,语气沉沉:“放松他的警惕,守株待兔,多好。”
傅之屿再次回来的时候,晏栖果然睡着了,只不过睡相太过于不能看,一个人就占据了双人床的大半,被子也被她踹到床尾。
出去了一趟,傅之屿没了睡意,过去替晏栖掖好被子就坐到了主卧的沙发上,电脑的幽光反射在他的镜片上,光泽泛泛。
既然傅湛想通过这种阴招给他警告,他又何尝不给对方一点教训呢?给一个人的致命一击就在于先让他膨胀,再让他吃瘪,以傅湛的自负,定然受不得这一点。
资本间的博弈,就直接用资本解决。
天欲破晓时,江城的上空还是飘了雪,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元旦新年之后迎来的第一场雪。不过不比上次的薄雪,这一次的雪来得极其汹涌,在哪儿都厚厚一层,把整个城市融成雪白色,化成银装素裹的世界。
室内的空调开的是最高温,暖烘烘一片。
听到脚步声近了,傅湛睁开了整宿没怎么闭上的眼,被慢慢搀扶起来喝药,他眼窝深陷,看样子又是一晚上没睡好。
药匙捏在他手里,不过迟迟没动,李姨伺候了他好几年,不忍心地劝道:“大少爷,还是喝了吧,免得待会儿药凉了,这药再一热,就没有一开始的功效了。”
傅湛扯开搭在腿上的厚毯子,李姨见他要下床,赶紧想把假肢装过去,却遭他挥手辞退:“把那件梨花木椅拿过来,顺道给阿金打个电话,叫他现在过来跟我汇报情况。”
李姨只得顺遂他的意思,知晓傅湛最大的痛处就在于他的一双腿,对正常人来说,失去的可能只是一双腿,于他而言,失去的还有原本风光无度的人生和卓然超群的地位。
一道忙完后,李姨把瓷碗里的药倒进罐子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照她看,傅家二公子着实一表人才,之前跟着生母过的那么辛苦,回到傅家后却对这段经历只字不提,十八九岁已经能隐忍成如此心性,她那时候就知晓这孩子定能成大器。
傅湛不是厌恶傅之屿,而是厌恶跌落神坛的挫败感,被一时的嫉妒和憎恨给蒙蔽了双眼。
“大少爷,阿金来了。”
“叫他进来。”傅湛的唇色苍白:“还有李姨,以后不要叫我大少爷,傅家没有二少爷,从来没认过有二少爷这个野种。”
李姨心里一沉,仍恭恭敬敬道:“是。”
阿金穿着皮夹克,在门口的红色地毯上蹭掉了鞋底的雪渍,朝傅湛鞠了个躬,李姨顺势退了出去。
“叫你办的事情办妥了?”
阿金瞧着他因咳嗽起伏的背影,应声道:“是,混成群演就可以了,这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按照少爷您的意思,该给的警告都给了,要想报案,警方那边也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那就好,这场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呢。”傅湛的指节间发出清脆的声响:“阿金,你说下雪天配上鲜血是不是很合适?”
对傅之屿下手很难,他防范心重,而且要是出了事,凭傅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德性,也断然不会放过他。
既然如此......
傅湛晃了晃脖颈:“我想晏家的那位穿红色很好看,阿金,你说呢?”
“是。”阿金顿时半跪在地上:“少爷有什么吩咐,我立即去做就是。”
“先别急。”傅湛抠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这是母亲最后的遗物,“一样的,先给个警告,不要打草惊蛇了。”
他叫住了要退出去的阿金:“江城控股的情况怎么样?”
阿金定住脚步:“即使傅淮没同意您插手,但也没拒绝,所以目前的状况是平稳上升。”
“是啊,傅之屿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傅湛又幽幽地咳嗽了几声,压抑下内心的情绪。
南都名区。
晏栖被早定的闹钟吵醒,床边空空如也,原以为是傅之屿他人还没回,结果一出卧室发现人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蹲在沙发边上,想给他盖上一层暖和的毯子,谁知傅之屿醒的很快,原本如寒冰的眼神在看到是她的那一刻瞬间融化,慢慢聚焦上光泽。
“七七......”他握上她的一只手,将人直接带到沙发上。
沙发虽宽敞,晏栖还是惊慌失措地撑在了他身体两侧,没来由地眩晕了一阵。
昨晚的温存还历历在目,她拎着小毯子,不管不顾地搭在他腿上,小声嘟囔了句:“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看你睡得香。”傅之屿交换了两人的位置,手臂覆在她腰际,压下小半的重量。
两人间的距离不过方寸之间,晏栖连呼吸的频率都忘了,眼前朦朦胧胧,瞥开视线道:“外头下雪了。”
“嗯。”他压低了嗓子:“今天修整一天。”
晏栖心里还是担心昨晚的事情:“昨晚出去接到方闻他人了吗?”
“接到了,送到酒店去了。”
傅之屿笑笑,掩盖了眼底的部分阴霾。
晏栖说不上来傅之屿在哪儿与往日不同,他向来很会粉饰自己的情绪,刷的崭新的墙壁似的,让人找不出什么破绽。
正欲开口说话,晏栖就瞧着他低头,又温又热的感觉逐层绽放。脑海里勾起昨晚身体的记忆,结果还是稀里糊涂地予以一番配合。
睡裙裙摆压出了褶皱,回卧室换上冬日裙的时候,晏栖就发现了,实在是不能看.....
刚拉上后背的拉链,晏栖就发现傅之屿好整以暇地站在主卧门口。
她双眸睁的圆溜溜的,语气微嗔:“傅之屿......你偷看我换衣服。”
傅之屿任由她嬉笑怒骂,十分闷骚地接了句:“嗯,昨晚加今早,算起来那我偷看的地方可不少。”
不要脸:)
晏栖懒得同他在这件事上理论,见时间来不及了也没让傅之屿送,开车踩点到了公司。
今天有个外出的工作任务,她带了组里的一个实习生过去秀场,提供赞助的新珠宝。
这位实习生就是上次想留在她手下的女孩,考核成绩优异,人也不爱惹事儿,scarlett没明说,很显然是想把选择交给晏栖来决定。
栗樱是这次秀场活动的场控,到的比他们两还要早,正在休息室里喝着暖和的豆浆,晏栖就推门进来了。
“亲爱的,你到的挺早啊。”栗樱把买的早餐往她面前一推:“吃早饭了没?”
“还是你贴心,我忙活着带人过来,哪儿有时间啊。”晏栖吃的不紧不慢:“今天雪下的厚,车也难行,还好没堵车,秀场离公司也不远,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呢。”
“你在工作上我是知道的。”栗樱贼兮兮地附在她耳周:“昨晚折腾的太累了?还有啊,我给你的文件你有没有看?”
晏栖看着小实习生还在呢,不能聊这带颜色的话题:“我忘记了,好像是看了一眼就睡着了。”
“你这!简直是暴殄天物!”栗樱见她一时半会儿开不了窍,也懒得置气,跟布置组的打个好几个夺命call又出去直接找人交待去了。
休息室登时空空如也,晏栖趁着活动还没开始,短暂地靠在椅背上想眯一一会儿。
“晏栖姐。”小实习生晃了晃她的手臂,见她转醒才把盒子放在桌上。
休息室的桌子都是和镜子挨在一起的,方便模特上妆,位置也算的上宽敞。
晏栖不解地看了眼四四方方的盒子:“这是.....什么啊?”
小实习生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从休息室出去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男人,他让我把东西交给您,说让您看看。”
盒子上果然有一张打印的纸条,写的是“晏栖小姐亲启”。
她疑心仍然很重,不死心地追问了句:“送东西的人你见过吗?”
“没有。”小实习生回忆道:“当时过道的人不少,我以为是主办方过来的人,只记得穿个皮夹克,人挺高挺瘦。”
晏栖和善地笑了笑:行吧,你先去忙吧。
休息室里静谧无声,她拆开了盒子的包装,掂量了下感觉不是很重,却在打开的那一刻感觉了胃里涌动上来的一阵恶心,翻江倒海,难受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