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航带着一帮兄弟走进店里。
张凡听见喧嚷的动静，抬起头，瞧见程远航，笑容当即没了。
程远航注意到张凡表情变化，心里骤然不爽到极点。
张凡对着蒋天成就能笑得一派温软和气，眼珠子都他妈柔得能化开水了，一看见他就立刻变了脸色，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眼神里处处都是不待见和防备。
程远航觉得自己像吞了根鱼刺。
他盯着张凡看了几秒，没说话，沉着脸进了店内。
小炒店老板瞧见客人多，笑得见牙不见眼，忙招呼着给程远航一行人收拾了最宽敞的圆桌，又把菜单递到程远航面前：“您几位吃点什么。”
程远航看向厨房里忙碌的张凡。
他轻飘飘道：“也不知道这厨子手艺行不行。”
老板哟了一声，像个五彩斑斓的媒婆一般，手舞足蹈地夸赞起来：“我们店的厨师，手艺一顶一的好。你们一中好些女同学，专程跑过来，就为了我们店的厨师，回回吃一份还要打包一份的。”
程远航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些人叽叽喳喳围着张凡两眼发光，张凡的温柔照料全叫他们分享走了，他心里愈发暴躁起来。
程远航拍了菜单，漠然道：“那就让他过来，我要亲自跟他说。”
老板忙把张凡叫了出来。
张凡又懵又尴尬地站在桌边，借着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刻意避开了程远航的视线。
程远航让一帮哥们轮流点了菜。
张凡一一在小本子上记下，转身要走，手臂突然被程远航一把拉住。
张凡回过头，喉结动了动：“你想干什么。”
程远航扯着嘴角，笑容里有股痞劲儿：“我的口味刁，这几道菜你要是做砸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张凡挣开了程远航的手。
回到厨房，张凡冷静了一会儿，起锅烧油。
他的动作麻利，没多久就把几道菜端上了桌。
程远航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哼笑：“淡了，也不够辣。”
程远航身边一长得像猴儿精似的小男生看着菜盘子里浮着的红油，瞪圆了眼睛，悄声说：“航哥，还不够辣吗。我觉得吃了这个，我撅着屁股都能喷出一道道烈火了。”
程远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那男生当即改了口，把菜盘往张凡面前推了推：“……好像是不够辣，你再炒炒。”
张凡深深看了程远航一眼，端着菜回了厨房。
他压住了心里的情绪又翻炒一遍，重新端上桌。
程远航尝了几口，轻笑：“这次又太干了。”
张凡垂着的手攥起了拳头，他深吸口气，看着程远航恶劣捉弄的笑容，用袖套擦了擦汗，平静地说：“我的手艺差，伺候不起小少爷，你要真不爱吃，就去别家吧。我还有事要做。”
张凡转身回了厨房。
程远航看着张凡的脊背，好一会儿，起了身，也跟着进了厨房。
张凡辛苦得很，手头的活计就没停下来过。厨房里没有空调，油烟机也老旧，大热的天，张凡瘦白的脸上汗湿得发亮，眼睛也被辣椒和油烟刺得血丝密密。
张凡看见程远航进来，绷紧了神经：“我要忙，请你出去。”
程远航一把攥住张凡的手臂，把他拽到跟前。
程远航眼神深沉，声音听不出情绪：“硬着一身骨头从我那儿离开，结果就到了这么个小饭馆里工作。这种环境和报酬，你还真干得下去？”
张凡平静道：“我宁愿在这干，至少这里的顾客懂得尊重人。”
程远航嗤笑一声。
他眯着眼睛，居高临下道：“跟我认个错，我可以让你回来。”
锅中油热，张凡往里撒了把葱姜蒜爆香，神色分毫未改：“我没错，也不打算回去。”
程远航神情一点一点冷了。
厨房玻璃窗被敲了两下，蒋天成在外头笑殷殷道：“凡哥，我的炒粉打包好了吗。”
程远航一听到凡哥两个字，脸色终于彻底黑了。
他抓着张凡的领口就把人强按到角落，磨着牙笑道：“凡哥？怎么，才从我那儿离开没几天，蒋天成又变成你弟弟了？你跟他好到哪一步了，是不是又打算上赶着去照顾他了？”
张凡眼里密匝匝的血丝，极力挣脱程远航的钳制。
程远航凑到张凡耳边，声音宛如寒霜：“张凡，本来今天你要是服个软，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的，包括你那一拳。”
张凡咬牙切齿：“我没有错。”
程远航笑了。
他低下头，指节在张凡喉结处划了划，低沉道：“行，我就看你这一身硬骨头，能让你挺到什么时候。”
程远航出了厨房。
直接甩了几张钞票结了账，程远航带着一帮哥们走了。
经过蒋天成身边的时候，程远航停下脚步，那双幽森如狼的眸子直勾勾看着蒋天成，半晌，只冷笑了一声，把校服甩到肩上，离开了店内。
……
张凡下班回到家，已经八点半了。
他背着双肩包，按亮楼道的灯，刚走到拐角，就看到房东阿姨靠在门墙边，像在等人。
张凡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房东瞧见张凡回来，长舒一口气。张凡还没来得及问，房东尖细的嗓音，说话像子弹一样快：“你今明两天赶紧收拾收拾，找别的地方住去吧，这屋子我不租给你了。”
张凡一听就急了：“不是说好先租三个月吗，租金也给了。”
房东阿姨板着脸把一叠钞票甩给张凡：“还你，一分不少，这几天算白借你住的。”
张凡不明白：“是我哪里惹您生气了还是什么，我这才刚搬进来几天，当初都说得好好的，您怎么不讲信用呢。”
房东瞪圆眼珠，人就像皮球一样鼓了起来，尖锐地说：“我的房子，我爱租给谁就租给谁。我不讲信用，你要拿得出租房合同，你就告我去，你有吗。”
张凡没有。
租房时，根本没走过合同流程。
张凡急红了脸：“可是，可是这——”
“别可是了，”房东阿姨悍悍道，“这房子我要租给别人，你明天晚上之前就搬出去，否则，我就让人把你东西直接丢外头了，听明白了吗。”
房东扭着身子走了。
张凡好像泄了气，在原地呆了半晌，眼神有些无助。
开门进屋，张欢欢迎了上来，抱着张凡的脖子叫哥哥。
张凡僵硬地笑了笑，把给她带的夜宵打开，一抬头，瞧见张欢欢脸色依旧有几分苍白。
张凡摸了摸她的额头：“欢欢还是不舒服吗。”
张欢欢嘟着嘴点了点头：“头晕晕的。”
张凡叹了口气：“过几天带你去医院挂个号看看。”
把筷子递给张欢欢，看着她乖乖地吃着了，张凡环视了一圈小小的租屋。
他正想着要怎么在两天之内找到新的租屋时，桌台上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
张凡拿起一看，是程远航的电话。
张凡抿了抿唇，走到了角落里，面色沉沉地接起了电话。
程远航电话里的声音慵懒又带了几丝恶劣的戏弄，调侃道：“张凡，哥，在外头住得还习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