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航沉默了。
张凡沙哑的嗓音，就好像一根刺，扎得他胸口猛然一阵莫名的酸疼。
程远航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从前他和张凡待在一起的画面。
张凡当年确实对他好到了极点。
程远航和张凡挤一张床，睡不惯张凡家硬硬的荞麦枕头，张凡就夜夜把手臂垫在程远航脑袋下给他当枕头，程远航闻着张凡身上清爽的气味，枕着张凡的手臂，总能睡得很香。
有一次，程远航问他：“我天天要你把手臂给我当枕头，你都不生气吗。”
张凡摇了摇头。
他认真地说：“只要我有，只要你想要，我都愿意给你。小航弟弟，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程远航不信。
当晚，他枕着张凡的手臂，蹭到张凡脖颈间，恶劣地张嘴，狠狠咬了一口。
张凡嘶地抽了口冷气，却没生气，还笑了起来。
程远航恼了，少爷脾气一犯，直接命令张凡跪坐在床上，程远航傲慢地站在张凡面前，对着张凡脖子上细嫩的软肉，顽劣不堪，像条小狼狗似的，更用力地咬了第二口，第三口，齿印深深。
程远航得意地想，我看你这下生不生气。
程远航抬起头，看到了窗外夜空璀璨的星河，再一低下头，却陷进了张凡温柔发亮的眼睛里。
程远航一下子傻眼了。
他不明白张凡为什么这样还不生他的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夜空星河灿烂，却不如张凡这一双干净漂亮的眼睛，更让他心里一动。
似乎就是从那一晚起，七岁的程远航终于相信了一件事。
无论他想要什么，张凡都会给他。
无论他做什么，张凡都会依他，永远不会生他的气。
从回忆里抽出思绪，程远航听到张凡电话中压抑的呼吸声，心里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语气恶劣：“只是让你跟我求个饶服软而已，张凡，你当年不是说过，什么都依我吗。”
张凡深吸口气：“我再贱，也有尊严和底线。”
张凡咽了一口，语气转向了恳求：“我知道你现在瞧不起我，嫌恶我，我比不上陈阳那么讨你喜欢，这些我都明白了。打你的那一拳，是我冲动了，以后你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我也保证，从今往后，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断得干干净净。”
“小少爷，这样，你可以收手了吗。”
程远航猛地攥紧了手机。
听到张凡让他当做他们从未认识过，程远航心里忽然有把火烧了起来。
这火气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烈，直烧得他胸膛里一片酸疼恼怒，还有一丝焦躁。
从今往后再不出现在他面前？
程远航磨着牙笑了，声音冰冷，一字一顿地说：“你做梦！”
程远航重重地挂了电话。
他在书房冷着脸坐了会儿，起身去了别墅后的篮球场。
程远航一言不发，紧绷着神色，目光凌厉如狼，在篮球场里打了半小时的球，打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凶狠，好像心里有无数怒气和疯狂急着释放出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张凡一句“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能让他失控恼恨至此。
打累了，程远航在长椅上坐下。
半晌，他忽然咬着牙，带着十足的怒火，砰地一声，狠狠地把篮球砸了出去。
……
张凡把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
他的积蓄不多，前几年为了还家里的债务，打工赚的钱都用得七七八八，余下来的那点，还是他省吃俭用，什么都不舍得给自己买，好不容易才存下来的。
他想给欢欢治病，可算来算去，这点钱远远不够。
张凡厚着脸皮，几天时间里，把能借钱的人全都借了一圈。
大部分人听到借钱直接没了下文。
小部分人不忍心看张凡如此，也相信张凡的人品，解囊借了他一些。
张凡又网贷了几千，最后把所有的钱汇到一块儿算了算，离手术费用还是差了好几万。
张凡头一次觉得，自己确实是个没用的窝囊废。
当哥哥的，没能让妹妹跟着他过上哪怕一天的好日子，如今到了救命的关头，他却囊中羞涩，连欢欢的手术费都掏不出来。
张欢欢的症状一天比一天严重了。
张凡看着她有时候难受到喘气都费劲的模样，急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每天一睁开眼睛，想的就是去哪里能赶快弄到钱，就算要他付出些代价，他也愿意。
周三下午，张凡请了半天的假，想去找找有没有来钱快的活儿。
路过安南公馆的时候，他看到后门贴了张招聘男迎宾人员的公告，看到公告上的薪资，张凡抬头看了看安南公馆豪奢的大门，咬咬牙走了进去。
他找到了负责招人的主管，主管让他先填表。
张凡刚拿起笔写了名字，安南公馆外突然进来个挺强干精明的女人。主管瞧见她，腾地站起身，赔笑道：“华姐回来了。”
华姐指甲掸了掸烟，漠然地嗯了一声。
她踩着高跟要走的时候，眼神一转，瞄见了正在认真填表的张凡。
她盯着张凡的侧脸看了好几秒，眼神深了深，收回视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张凡这边表填完，刚想交给主管的时候，主管接了个电话，把表又往张凡身上一塞，指指楼梯，说：“你带着表上二楼，进右手边第三间办公室，有人等你。”
张凡礼貌地谢过了。
上了楼，张凡推开办公室的门，往里一看。
敞亮的办公室里，刚才那位披着皮草包肩，气场挺强横的华姐，正站在窗边抽烟。
听见开门声，华姐扭头一看，瞧见是张凡，淡淡笑了笑：“坐。”
张凡坐在了桌前，心里莫名有些打鼓。
华姐抽完烟才坐到张凡对面。
张凡把个人信息表递给她，她只草草扫了一眼就丢到一旁，反而对着张凡一个劲地瞧，看得张凡都有些发怵了，她才笑着说：“你长得真好看。”
张凡有点尴尬，红着脸：“……谢谢？”
华姐手指点着红木桌面：“我听人事主管说，你找工作是因为急着用钱？”
张凡点了点头，态度端正又急切：“我想赶快筹齐一笔手术费，很着急。我知道我学历不高，起点也比别人低，但是我很能吃苦的，什么活我都愿意干，希望您能给我个机会。”
华姐挑了挑眉：“是个单纯又诚实的孩子。”
她看着张凡恳求的眼神，朝他勾了勾手指：“你站起来。”
张凡不明所以，但还是疑惑着站起了身。
华姐比张凡矮一个头，她走到张凡身边，张凡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围着自己打转。
华姐近距离看了张凡的脸，伸出手，先捏了捏张凡的手臂，又把手贴上张凡的腹部，沿着腹部划过腰间，一直摸到了张凡的腿。
张凡吓得抖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开口，华姐问他：“身上干净吗。”
张凡端正地说：“我每一天都会认真洗澡的。”
华姐愣了一下，嗤地笑出了声。
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张凡这种长相如此出色，却单纯得如此真实的人。
她笑够了，让张凡弯下腰，在张凡耳边呵着热气，说：“我是在问你，有没有被男人女人玩过，身上有没有脏病。”
张凡瞬间红了耳根，急忙摇了摇头。
华姐似乎对张凡极其满意，手一直在张凡身上摸来摸去。
张凡脖子都尴尬得红了，终于没忍住问道：“我是来招聘当迎宾人员的，请问，现在这……这是在干什么。”
华姐收了手：“你不是说你急用钱吗？”
她坐回椅子，看着张凡干净的眼眸：“迎宾一个月才挣那么几千块，何必呢。我是瞧你的资质实在出色，我这有别的工作适合你，要是成了，几天就能挣够你要的手术费。”
张凡眨了眨眼，嗓子发干：“是……什么工作。”
华姐勾了勾手，等张凡凑过了耳朵来，她在张凡耳边热乎乎地说了几句话。
张凡一听，脸色刷地白了，惊得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个我不做，这个我不做。”
华姐叹息：“张凡，你要知道，皮相和身体也是你的资源，见过这么多人，我敢打包票，你的气质和长相，绝对是那群权贵富豪都想抢着要的款，你既然急着筹手术费，又何必囿于那点观念呢？”
张凡还是摇头：“不行的，我真的不做这个。”
趁着华姐还没开口，张凡拿着自己的东西，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直到回了家，张凡还是觉得心脏砰砰跳得停不下来。
他实在是没想到，华姐会让他卖了自己的第一次来换钱。
张凡无论如何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把安南公馆的招聘公告像烫手山芋似的丢了，张凡这才抚着胸口缓缓平静下来，拿出手机，绞尽脑汁地想其他能来钱的路子。
没想到才过几天，华姐又打了电话过来。
华姐在电话那头呛着烟，笑道：“张凡，晚上好啊。”
张凡在电话这边慌乱地摆手：“华姐，你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我真的不做那个的。”
“你先别挂。”
华姐抢在张凡挂电话前出声，叹着气：“我知道你不会做那个了。那天你走后，我仔细想了想，发现还有一个活儿，虽然难做，但来钱快，也不用你上谁的床，你要不要试试。”
张凡额头沁了汗，小心翼翼地问：“是什么工作？”
“下楼，”华姐笑着说，“我的车停在你家楼下，你下来，我当面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