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一过午间时分便是酷热难当。哪怕是地处北方的京城中,人们用过午饭之后大都会躺在阴凉之处休息片刻。
但此时的荣国府却是一片忙碌,王熙凤挺着大肚子指挥着下人准备着迎接贾琏回家的事情。
烧热水,备火盆,准备换洗的衣服。平儿看着神采奕奕的王熙凤心中有些感叹,别看平日里二奶奶嘴上从来不饶的骂着二爷,可这心里最放不下二爷的还属二奶奶。
“二奶奶,您还是歇歇吧,二爷这会还没有宫里出来呢,这些事让奴婢安排就是了。”
平儿看到王熙凤额头冒汗,不禁有些心疼的劝了劝。
王熙凤还想要强撑,可肚子中的小宝宝发了脾气般踢了她一下。
她连忙用手抚摸着肚子,哎哟一声,吓得平儿赶紧扶住她往房里慢慢走去。
待到她躺在床榻上,平儿打来水,用手帕给王熙凤擦拭额头的汗水,嘴中说道:“奶奶也是,哪有大着肚子还忙个不停的,要是让二爷知道了,还不扒了奴婢们的皮!”
“那死鬼一去就这么长时间,扔下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连封信都没有来过,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新罗收几个新罗婢。”
王熙凤嘴中虽然抱怨着,只是她眼中的温柔早就出卖了心中的想法。
平儿听到她言不由衷的话,不由笑道:“二爷一颗心都挂在奶奶身上了,再说,新罗婢哪能比得过奶奶这仙子模样?听珩二爷说这次新罗封锁了朝廷使馆,若不是派去的亲兵,怕是连朝廷的奏书都传不回来。”
王熙凤哪里会不知道,这件事贾珩早就告诉了家里人。她只是习惯性的抱怨而已,而且心中总是担心贾琏会出事,甚至好几次都会从梦中吓醒。
她抚摸着肚子,感受着肚中胎儿的跳动,嘴角微微上翘,整个人都显露着母性的光辉。
“奶奶,二姑娘来了!”
门口的小丫鬟刚刚禀报完,迎春就轻盈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司棋还提着一个食盒。
见到王熙凤挣扎着要起身,迎春快步上前按住了她:“嫂子还是躺着吧,我又不是外人。”
“我可没拿你当外人,只不过躺着有些难受罢了!”王熙凤撑着手,还是要起身,迎春只好扶着她起身,把枕头塞到身后靠着。
旁边的平儿插嘴说道:“二姑娘不知,奶奶刚刚在院子里忙乎了好久,这不,直到肚子里的小少爷不耐烦踢了她一脚这才回来躺下。”
“就你话多。”王熙凤嗔怪的瞪了平儿一眼,对迎春说道:“你二哥马上就回来了,府里老的老小的小,总不能让老祖宗去安排这些琐事吧。”
迎春向司棋招了招手,只见司棋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盖着的盖子的碗来。
迎春接过来打开,用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我看嫂子午饭用的少,刚刚去炖了一碗雪梨木瓜汤,正好温着,嫂子赶紧喝了吧!”
王熙凤鼻尖微动,嗅到食物的香味,不由胃口大开。
她接过勺子,尝了一口,汤水甜而不腻,正适合她此时的胃口。
不大的碗中,不一会就被王熙凤喝了个精光。接过平儿递过来手帕擦了擦嘴,最后满足的靠在枕头上,慵懒的躺着。
她拉着迎春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吟吟说道:“让你小侄子感谢你一下,中午那会太热了,我都吃不下几口。”
迎春隔着王熙凤薄薄的衣服,可以感觉到胎儿微微的动弹。她新奇的抚摸了一下,恰好此时有了胎动,像是与她互动,乐得迎春笑出声来。
王熙凤看着迎春的笑容,再仔细打量一番,口中说道:“二妹妹如今越发漂亮了,看来当日为你定下这门婚事真是一件极为正确的事。”
迎春被王熙凤打趣,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不过比之从前,她如今已经不会因为这些事情羞得躲起来。
“嫂子真是促狭,还拿这事打趣我。”
王熙凤想起以前几乎毫无存在感的迎春,感叹的说道:“真是好呢,二妹妹有了好归宿,我与你二哥也就能放心了。咱们女人呀,嫁人就如同再投一次胎,生怕嫁得不如意,幸好有个宋青书,你那未来的婆婆也是爽利性子,我看呀,你这次真是要掉进福窝里了!”
迎春被王熙凤这些话触动了心事,不由有些怔怔。小时候自己被奶嬷嬷欺负,是二哥贾琏帮自己出头,自从王熙凤嫁到荣国府,对自己也是多番照顾。
甚至在得知宋青书有意之时,也是贾琏贾珩一手促成这桩婚事。
或许是生母在天有灵,才让她能有这样的好哥哥好嫂子。
她叹息一声,眼含感激的对王熙凤说:“我能有好二哥和好嫂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傻姑娘,你的福气还大着呢,宋道长为了你都立下不纳二色的誓言了,天底下能有几个男人做到这样的。”
王熙凤拍着迎春的手背,压低声音给迎春说道:“就是咱们府中,你看看能有几个男人不纳妾。除了珩二弟与你二哥,你看吧,珍大哥就不说了,就是宝玉将来,说不得他房里的丫头都会成了他的妾室。”
听到王熙凤说起宝玉,迎春想到他院子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不由笑出声来。
这宝玉可以说是荣国府最特殊的存在,也不知道老祖宗怎么想的,前些年只要是宝玉想要什么,她都会应允给送过去。
这就是贾珩回来之后,才狠下心来逼着宝玉开始用功读书。
王熙凤继续说道:“抛开咱们府里的爷们,以后三妹妹的亲事怕是最难了。四妹妹的郡主身份在那里放着,又有珩二弟张罗,自然不会太差。唯有三妹妹,庶出不说,二叔又是不管事的人,若是没有人帮衬,怕是很难找一个称心的人选。”
想到探春,两人皆是一阵叹息。贾环太小,哪怕这个兄弟将来有了出息,那也已经迟了。
如今只能依靠贾母,看能否为探春找一个好夫家。
“这不是还有我在了么,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会让妹妹们嫁到虎狼窝里去!”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说话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两人定眼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王熙凤当即就落下眼泪来。
迎春看着眼前皮肤黝黑的人,露出一口大白牙,惊讶的捂起嘴巴,这还是她那个风度翩翩佳公子的琏二哥吗?
谷/span只见贾琏走进房中,先是含情脉脉的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王熙凤,然后对捂着嘴发愣的迎春说道:“怎么?我才出去这么点时间,你就认不出我这个二哥了?”
迎春喃喃的说道:“二哥怎么黑成这样了?”
噗嗤一声,本来还流着眼泪的王熙凤不由笑出了声来。
迎春知道此时她应该不打搅哥哥嫂子,福身说道:“二哥与嫂子先说说话,我去安排一下外面的事情。”
说罢,她带着屋里里的丫鬟一边偷笑,一边退了出去。
贾琏看到屋子里只剩下他和王熙凤,哪里还能忍住对妻子的思念,走到床边轻轻抱住王熙凤,用嘴堵住了王熙凤刚刚张开想要说话的嘴唇。
……
夫妻二人好一阵缠绵,只让王熙凤差点喘不过气来,贾琏这才满足的半躺在床边。
他看着怀里的神仙妃子,一只手在妻子的肚子上摩挲着。粗糙的大手让王熙凤痒痒的,紧接着就是一阵心疼。
她抚摸着贾琏粗糙的脸庞,眼中的泪水怎么忍都忍不住。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贾琏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与爷同去的都成了这副样子,这可是真男人的象征,就是太子殿下与大相公都说现在的贾琏才是荣国公的子孙!”
贾琏自然不会对妻子说那些惊险的事情,甚至一路上的风吹日晒,两股磨出的血痂统统都没有说。
他拍了拍身上崭新的官袍,自豪的说道:“爷现在已经是正五品礼部郎中了!”
王熙凤先是心中一喜,随后又是一阵心疼,嘴中念叨着:“你又是报喜不报忧,我可听人说了,那新罗如今战火四起,我宁愿你呆在家里也好过千里之遥的风吹日晒。”
王熙凤说完,半天没有听到贾琏的回应,抬头一看,原来贾琏已经抱着自己睡着了。
平儿走过来,给贾琏脱掉鞋子,又为两人盖上薄毯,给王熙凤轻声说道:“二爷刚刚已经去过荣禧堂了,老祖宗说让二爷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晚间再说。”
说完,平儿就退了出去,轻轻拉上了房门。
王熙凤躺在贾琏的臂弯处,感受着身边男人的气息,心中充实而又安宁。她闭上眼睛,嘴角翘起,不一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荣禧堂中,贾母与贾珩正在说笑着,贾母今日相当高兴。嫡孙贾琏千里归来,而且是带着功勋回来的。
此次出使,虽然还未尽全功,却也把新罗与倭国之间的所有情报都带了回来,为大周今后对新罗与倭国之战占下先机。
“老祖宗,你说二嫂子会不会认不出这个黑炭头般的琏二哥?”
贾珩每每想起贾琏现在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贾琏的变化实在让人好笑,要知道以前的贾琏,在京城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英俊。
那双桃花眼,不知迷倒了多少莺莺燕燕,到现在那些秦楼楚馆,依旧传扬着荣国府琏二爷的绝世风采。
可惜,贾琏现在再也没有翩翩世家子的模样,反而更像一位沙场归来的将军,粗糙而又黝黑的皮肤,配上腰间的宝剑,尽显军中糙汉子的形象。
贾母也是被贾琏的变化震惊了好一阵子,若不是那熟悉的声音,她差点没认出自己这个孙子。
不过比之以往,贾母更喜欢贾琏现在的样子。荣国府是军中起家,哪怕如今逐步向书香门第转变,那也不能丢掉军武勋贵的传统。
贾母听到贾珩的逗趣,摇摇头说:“你个促狭鬼,你琏二哥现在的模样,才更像是荣国公的后人。不过也太黑了点,估计要在家里捂上好一阵子才能白一点。”
鸳鸯把刚刚从平儿那里传来的消息告诉了两人,听到迎春与王熙凤看到贾琏的反应,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贾母笑着说道:“看吧,果然还是凤丫头最惦念她的夫君。”
“老祖宗说的是,二奶奶一见二爷,那眼泪就没停下来过,哭累了睡下就紧紧拉着二爷不放手。”
鸳鸯一边给两人泡茶,一边说着贾琏夫妇的趣事。
贾母闻言有些苦涩的给贾珩说:“王家人中,唯有凤丫头出淤泥而不染。她的心思,基本上都放在你琏二哥身上了。今后你若是对付王家,酌情给她哥哥留一条命吧。”
贾母的话,让贾珩有些难以回答。因为他知道,原著中王仁是多么的混账,忘却仁义放在王仁的身上是最合适不过了。
可如今诸事还未发生,自己也不好说王仁的种种恶行,只能先应付过去。
他接过鸳鸯递过来的茶水,看着茶杯上的花纹,一时有些迷惘。
剧情早就因为自己的这只蝴蝶变得面目全非,将来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贾母并未发现贾珩心绪的变化,她依旧沉浸在贾琏归来的喜悦之中。
只听她说道:“如今你琏二哥有了出息,家里总算是有个人能在朝中帮衬你了。”
贾珩回过神,借着这话转移了刚刚的话题:“老祖宗不知,在宫里的时候,太子与内阁诸相对琏二哥是赞赏有加,特别是大相公,对琏二哥的态度比我这个军汉亲切多了。我看呀,待琏二哥进士及第,怕是要乘风飞起了。”
“你这猴儿,冠军侯位比亲王,大相公虽然是群臣之首,他也不好与你这个武勋之首过于亲近,总要避嫌不是。”
贾母自然清楚朝中文武之别,特别是大周如今海晏河清,文武之间,总是有些看不对眼。
她听到贾珩刚刚说起贾琏科举一事,有些疑惑的说道:“你琏二哥如今官至正五品,难道还要继续参加科举吗?”
贾珩听到贾母的询问,就给她解释道:“当时太子殿下与诸位相公欲给琏二哥实职,可琏二哥却说,他是林姑父的弟子,定要东华门唱名,不能弱了他老师的名头。这才只是领了礼部郎中的虚职,还别说,这话一出,大相公看着琏二哥,眼中的欣赏都能冒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