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红绸满满,已然入夜,仍就笑闹不断。反观问月轩,绿竹葱葱,只有偶尔间竹册翻阅的声响,静得出奇。
小六觉得,屋里有些太安静了。公子是不是在因为顾大人即将离开的事情而忧心?
犹豫片刻,道:“老爷......应该要到后半夜才会回了吧......”
她好似在自言自语,也的确无人应答。
“公子,您看外面好生热闹。”
“就算过年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更甚。”良久,传来了男人漫不经心地淡淡轻应。
一旁的文竹也忍不住扭头看向小六。他有些好奇,这小子转这么多圈子到底是想说什么?
答案即将揭晓。
“公子,您有注意到那日在芙蓉园您找到小的时,小的的裤腿都烂了吗?”
顾子辰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竹册,随意地“嗯”了声。
“您不好奇吗?”
顾子辰翻书的手指一顿,终于缓缓抬眼看,问:“可知这是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指则在竹册上面点了点。
小六歪头,“书啊,您都看了大半天了。”
“这是前朝道安圣僧游历时,亲笔所著的。”
小六眨了眨眼,道:“佛经啊......岂不是更无聊?”
“此佛经极为难得且世间仅此一份,是孤本。”
小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所以公子,您好奇吗?”
“好奇什么?”
“好奇小的的裤脚是因为什么破的啊。”
文竹嘴角抽了抽。
他是听懂了,小六这小子,脑袋怕是坏掉了。主子也说了,他在看的可是孤本啊孤本!谁会放着难得一见的孤本不去读,却跑去关心一个下人裤脚破不破烂的问题?
“好奇。”
“咳咳咳咳!”文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咦,文竹你怎么了?”
“咳咳咳......”文竹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文竹有些怀疑,或者是他自己的脑袋坏掉了?
小六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大眼微眯,佯装正色道:“公子,其实啊,那天小的碰到了一只凶猛异常的‘神兽’!”
“哦?”顾子辰很给面子地附和。
“那神兽嘴有尖锐獠牙,双眼绿光闪烁,全身长有雪白长毛,而且跳跃能力极佳,来往轻盈不带声。”
小六弓着身子,眯着眼睛,眉毛也跟着一跳一跳的,声情并茂。
“话说那夜,就是这凶兽,趁着小的不注意,嗖地扑来,一口咬破了小的的裤脚!那境况惊险的哟——”她这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她口中的故事还要生动精彩。
文竹忍不住接口:“它怎么不直接咬你的腿?”
“诶~还不是我小六身手敏捷,才侥幸保得一条小命。”
文竹撇嘴。
顾子辰也有些忍俊不禁。
其实那夜,他刚巧遇见了赶往宴席的太子,所以也就理所当然地看到了太子怀里的那只凶猛异常的“神兽”。
“文竹你什么表情?我讲得可都是真的!”倔强地眨着大眼看向顾子辰,“公子,您也不信小的么?”
文竹再撇嘴,信你个大头鬼。
“信。”
“......”文竹再次被打击了。
“嘿嘿。”
看着小六那副得意的嘴脸,文竹忍不住说:“讲完了?”
“对啊。”
“别停别停,我听着正来趣儿呢,再来一段。”
吧嗒了一下干涩的嘴,小六问:“公子,您也还想听吗?”
“也可。”
“......那,那容小的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转眼就到了顾德离开的日子。
看着欲言又止的顾德,顾子辰淡笑着安慰:“父亲放心吧,我已经派景天先行去了渝州,等您到时想必一切都会打点好了。”
“为父担心的不是这个。”
“孩儿知道,其他的,您就更不用担心了。”
顾德敛眉正欲说些什么,忽然瞥见了由远处走来的一众侍卫,后面还跟着一辆绘有五色鱼纹的马车。他连忙走到马车旁,恭敬地说:“厉尚书,您怎么来了?”
车帘被掀开,露出了里面尖细的眼。
“厉某特意来送送顾兄。”厉祎并未下车,面上还带着虚伪敷衍的笑
“怎劳您亲自跑一趟?”
“圣上说了,怕您在渝州那地方呆不习惯,这不特意给您物色了两名侍婢,贴身伺候。”
他话音刚落,就见两名样貌一般无二的漂亮侍女走下了马车。
二人对着顾德恭敬福身道:“奴婢琉珠/奴婢琉璃见过顾大人。”
“两位姑娘快快请起,顾某已经辞官不是什么大人了。”
“日后我们姐妹定会好生服侍顾大人。”
“这......“顾德有些为难地看向马车上的厉祎,“厉大人,顾某回去乡下过的是粗茶淡饭的布衣生活,这两位姑娘跟着顾某,怕是会糟践了。圣上的好意顾某就心领了,您看,能不能帮顾某和圣上说说——”
“诶,这就是顾兄不对了!圣上这是念在您兢兢业业的为朝廷效力了大半辈子,才将这么好的一对儿姐妹花赏赐给您的。如此苦心,仅仅是心领怕是远远不够的。”
干瘦的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嘿嘿笑道:“顾兄若真感念圣上恩德,就好生待着这对姐妹花儿。你也还正当壮年,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厉某还能听到你从渝州那边儿传来的好消息呢不是?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