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说话的厉祎,突然出声问道:“陛下,那顾小郎君会不会继承了他母亲的能耐?”
王稽摇头,“不会的,这个,朕已经确定了。”
“那,那老奴提前恭喜陛下,一箭双雕。”
玉扇拍了拍厉祎颧骨高凸的脸,“嗯,你又明白了?”
厉祎谄笑着为王稽添了些茶,细声细气地说:“嘿嘿,老奴成日在明君身边耳濡目染着,这不,都变得机灵了?”
隔日早朝,王稽下令,命太医令张良年即刻赶往湖阳与折返的邓渊会和,一同处理瘟疫问题,同行还有五百精兵。至于之前治理水患有功的辽国公陛下特许早日回朝准备即将来临的婚礼。
另外,委任前光禄大夫之子顾子辰作为东启使臣,携圣旨前往定戎,与北卑交涉两国联姻事宜。
景天得知后惊在了原地,前几天夜里主子还提到他想要去定戎,没想到今日就有圣旨下来了?
他连忙跑到了文竹的房间。
“黄影,你说主子他是真的没有圣女的那个能力?”
“这还有假?”
“也是,毕竟都几百年了,也没听过什么例外。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主子常常能预料到未来的事情?”
文竹也陷入了沉思,之前命橙影提前偶遇魏泽是,几月前的相柳流言也是,主子确实都是提前安排的。
“不应该啊,”耳边又传来了景天的声音,“难道是......咱们主子真的是太过聪慧了?”
文竹看向他,“比起这个,主子吩咐你的事情办好了?”
景天凑近两分,说:“你没发现近几日我都黑了?不过现在看来,我这样也更加英武了。”
文竹嫌弃地退开几步,道:“我看你还可以再努力些。”
“没办法,我实在是气质太过出众。”景天一拍额头,“要不,我还是找赤影帮我?他是个大老粗,扮起土匪来应该比我像。”
“我看行。”文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为他默哀。
你就去犯二吧,看老大不打死你的......
一眨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小六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随行的士兵,忍不住小声嘀咕:“就这么些瘦巴巴的人,若是遇到流匪打得过么?”
“不要小看了这些人,他们可各个都是以一顶百的高手。”
“这么厉害!我就说嘛,此行重大,陛下怎能随随便便拨两个人保护您的安全?”
“嗯,圣上不会让我死在外面。”
“那是!公子您可是要与定戎谈和的使臣呢!陛下当然不能让您出什么差错了。”
一会儿后,小六见无事,便从腰间掏出了几张皱皱巴巴的纸,低头认真研究起来。
“这是?”顾子辰问。
“今天一大早,杨祚派人捎给我的信。”小六将手中的东西递出去,“公子,您快帮小的看看,杨祚他在说什么啊?”
顾子辰伸手接过,垂眼看去,眉头不由抖了一下。
小六指着那几笔而成的手拿方砖的小人,说:“这个应该是杨祚他自己。”
然后指着一些个种稀奇古怪的圆圆方方的图形问:“公子,这是什么?像鬼画符似的。”
“这是......山石花木。”
“哈?那这些呢?”
“石子漫成的甬路,密林之后,层峦之间。”
小六歪头说:“杨祚这是要去修行?”
顾子辰摇头,道:“他是要去杏花岭了。”
“杏花岭?他是画了杏子了?我怎么没看见。”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一个黑漆漆一坨道:“你看,这个是南诏特有的鹤望兰。”
“这个像巴掌的东西是花?”
顾子辰点头,“应该是。”
小六嘟囔道:“好丑啊。”
“望鹤兰花瓣细长如鸟翼,下托一佛焰苞。佛焰苞呈绿色,花边紫红,萼片橙黄,花瓣暗蓝,是个极其艳丽的花。”
他话中意思是,望鹤兰本身不丑,是杨祚画得丑。
将草纸还给她,顾子辰又说:“所以,你朋友应该是去了南诏外的杏花岭了。”
“哦。那公子,您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么?”
“是个依山傍水、景色宜人的世外桃源,不过杏花岭旁有一个槐荫林,却是个不怎么令人愉悦的地方。”
小六眨着眼睛往前探了探。“那里是有什么牛头马面,还是饿鬼狐妖?”
顾子辰伸出食指点住小六的额头,将她好奇的小脑袋往一旁推了推,道:“平时少听些妖魔鬼怪的故事。”
“嘿嘿,知道了。”
将几张皱皱巴巴的草纸再收回腰间,小六喃喃道:“真不知道杨祚去杏花岭做什么?”
“应该是去找人。”
扫了眼小六鼓囊的腰带处,顾子辰缓缓地说:“有个医术了得的人住在那里。”
小六忽地茅塞顿开,“哦,小的知道了,是为了东边瘟疫的事情!”
这时,马车一个颠簸,马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顾小郎您坐稳些,此处道路会比较难走。”
小六再次掀开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枯木组成的林子,林中满是交叠扭曲的尸体,和腐烂破碎的棺木衣物,衣物下偶尔窜出几只硕大的黑鼠。
见惯死人的小六,倒是觉得没什么,但她却担心公子看不惯这些,于是慌忙就要放下车帘。
忽地,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她轻呼出声:“停一下!”
马夫并无动作,倒是顾子辰抬眼问她:“怎么了?”
“公子,小的见到了一个熟人,您可以让马车停一下吗?”
顾子辰点头。冲着外面说:“劳烦暂停片刻。”
随着他的声音,马车果然停了下来。最前方的士兵头领走过来询问:“顾小郎可是有什么事?”
顾子辰看了眼跑向乱坟堆的背影,缓缓地说:“在下见到一熟人,想要安葬一下。各位可否稍候片刻?”
士兵头领一愣。在乱坟岗遇到了熟人?
“顾小郎尽管自便,吾等也刚好稍整一下。”
其他随行士兵听到后,也是齐齐怔住。这,死人堆前休整调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多谢。”顾子辰含笑告谢后,也抬步朝着那纵横交错的尸体堆走去。
这是一个只剩上半截的尸体,小小的脸上满是血窟窿,似是被野狗啃烂了,就连眼珠子都不见了。
“认识?”顾子辰问。
小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