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辰将少女脸上的神情收于眼底，膝头上的手不由指节泛白。
其实，自负如他，今生重来也是怕的。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许多先机，运筹帷幄。但是，他仍然不敢笃定，这个少女依旧可以心系于他。所以，他这么清高的人，竟连那美人计都一连使上了好几回。
可是怎么办呢，他不是仙人，也不是善人，终究是做不到放她离开。
“小六，”顾子辰再次开口，“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你觉得如何才算心悦？”
小六不敢睁眼，但是还是无法不理他。于是，只含糊地说道：“小的，记得。”
“你当时说的是，吃饭时会想他，走路时会想他，醒着时会想他，睡觉时也会想他，对么？”
男人的声音太过深情，小六后知后觉到，这样下去不成办法，她早晚会溃不成军的。
于是，这个问题她干脆倔强地闭嘴不答。
女子别扭又可爱的表情逗得顾子辰轻轻笑了笑，“那你可好奇我的答案？”
公子的答案。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听到他的答案么？
小六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心悦便是，和你，今时，明日，来年，生生世世。”
和你，今时，明日，来年，生生世世......
小六猛地睁开眼睛，与男人清冷中溢满柔情的眸子相对。顿时间，砰砰砰砰的心跳声甚至超过了窗外的风声。
看着她的脸如熟透了的柿子，顾子辰再次轻笑出声。他知道，他若再留下去，这人恐怕就自己把自己烧着了。
帮她将被子掖好，顾子辰说：“再睡会儿吧。”
闻言，小六想也不想地回道：“若是我又醒不过来呢？”
说完，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这话，怎么听既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闹别扭。
“不会。”他淡笑道，“你不是说，因为我在，你便不会不回来？”
小六窘迫地将被子拉高，挡住脸，瓮声瓮气地说：“公子您先出去吧，小的，小的要睡觉了。”
“好。”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少女才缓缓将脸露了出来。
摸了摸仍然滚烫的双颊，小六有些发蒙。
刚刚是什么状况？
东启第一公子，在和她这个小叫花子阐述心意？
再次将被子拉到脸颊，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地望着头顶的幔帐。
旁边的客房内，顾子辰坐在窗边，嘴角微勾，眉眼间的愉悦尽显，本身的悠然清雅之感也随着微勾的眼角多了几分魅惑。
这勾人的媚气在他清雅的映衬下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柔，反而和他本身的气度出奇的相得益彰，仿若秋雨洗刷下的墨色青山突然迎来了缤纷的晚霞般，美得让人心惊。
紫葳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惊艳夺目的景色。
不过好在紫葳本身对男女美丑毫无概念，才仍旧能保持着自己雷打不动的冷脸。
“主子，您找我？”
“今夜给小六的药里，加些安神的药。”
“为什么？”
“她今夜可能会睡不着。”
紫葳还是不明白，但是她没兴趣弄明白，也就也再没多问。
只是转身准备退下的时候，她还是顿住了脚，看着床边极其不同寻常的男人问：“主子，您心情很好？”
顾子辰看着窗外呼呼的寒风，和光秃秃的树木，淡笑道：“还真是好天气啊。”
天气好？
紫葳也望向窗外，满天都是灰黑的浊云，落叶跟着凌冽的北风在街道上空打着转儿。少数走在路上的乡民也是裹紧了衣襟，快速地想要逃离这如刀剑的寒风。
紫葳眨眨眼，主子，好生奇怪。
随后又觉得算了，主子本就不似常人。
于是，紫葳福了福身子，再次面无表情地道：“属下去熬药了。”
“去吧。”
……
本来小六以为自己今夜会失眠，可是谁知道当她喝完紫葳送来的药后，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所以，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就再次呼呼大睡起来。
这夜，小六又做梦了，不过这次不是噩梦，而是关于前世的美梦。
这次她也没有亲身入梦，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静静地看着……
“公子！公子！”
画面中，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不稍片刻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人儿就出现在了门边。
只见，男装少女一进屋就赶快反手将门关了起来，防止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她朝着被冻得有些发僵的手上呵了一口热气，来回地搓着，“公子，快年关了，听说浔阳城会有年货的市集了呢！”
里屋正在看书的白袍男子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淡淡地说了声“嗯。”
“公子，您要去逛逛吗？”少女凑近男子两分，睁着大眼睛问。
“你想去？”
少女用力点头，头顶的小厮发髻跟着晃了晃。“小的还没见过皇城的市集呢，想必一定很热闹吧！”
男人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点头道：“人，确实很多。”
“人多才好玩啊！”
“想去就去吧。”
“诶，公子，您不去吗？”
男人再次拿起书，淡淡地说：“不了。”
男装少女明显有些失望。
男人再次隔着书开口道：“你可以叫景天陪你，哪个摊贩的点心好吃，哪个小店的酒水好喝，属他最是清楚了。”
闻言，少女的眸光再度亮起。“好。那，小的先去问问景天！”
说完，她就又一蹦一跳地开门出去了。
入夜，等少女和另一着下人服饰的男子回来时，他们的身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公子，您看！”少女整张小脸都被冻得红扑扑的，但大眼睛里却满是意犹未尽的兴奋，“公子您看，我们买了好些东西呢！”
白袍男子放下书，越过火盆看去，嗯，确实是买了不少。
“您看，我们还买了椒柏酒！”
一旁的男子接话道：“是小六非要买的。”他可没这么嘴馋。
少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难得可以逛到这么热闹好玩的市集嘛......公子，您不知道，这可是小的第一次感受到过年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