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他重复。
“是。”黑影一闪，便不见了。
大手一挥，窗户再次被关上。
木桶中的水汽朦胧袅袅，褪尽衣衫，顾子辰抬起修长的腿，跨进浮着佩兰的浴桶中，再缓缓坐下，直至半个身子都没入水中。
烛光下清水中，男子一点也不像平日看起来的单薄削弱，而是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胸脯横阔，腰身精壮。
“公子，公子……”
这时，客栈走廊的房梁上，专心潜伏的青影忽见刚刚离开的小厮又举着什么跑了过来，然后又冒冒失失地推开主子的房门跑了进去。
他木讷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解，心头又觉得哪里不妥，不过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公子，这个小的忘记……”小六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件雪白的袍子，倏地，迎面罩在了她的头上。
脚步一顿，小六愕然道：“公，公子？”
“何事？”
随着男人的动作，一颗颗调皮的水珠顺着顾子辰的下颚滑落，在他那精致的锁骨处打了个旋儿，再流过胸膛滴落在了水里。
“嘀嗒——嘀嗒——”惊起一室旖旎。
小六恍然想起，公子正在沐浴！
不由深吸一口气，赫然间，无数引人遐想的香艳画面出现在脑中，小六顿觉鼻头一热，两行猩红的血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骇！
她慌乱地用袖子捂住鼻子，心中默念，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逃，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只为挥退脑子里的想入非非。
待鼻血停止了，她却仍旧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愣是不敢掀开头顶的白袍。
只是心中暗骂，小六啊小六，你真的是，太没出息了！
“诶，这门怎么开着？”门外传来了景天的声音。
然后，景天提着水桶走了进来，道：“主子，热水来啦！”
他一边往里走，还一边嘟囔着：“这家客栈也真是的，都不知道多备着些热水，还要现烧，主子您等久了吧？”
当走过白袍罩头的小六时，景天脚步一顿。
这人——是被主子罚了？啧啧啧，白衣套头，呔，还真是不吉利。
再看看手里冒着热气的水，景天不再管小六，而是径直绕过屏风将热水一点点地加入浴桶中。
此刻浴桶中的顾子辰，清华除尘的温雅中又带了一种入骨的魅惑。
就连从小跟着顾子辰的影卫景天，都不由心中赞叹，他们主子的皮囊真真是好看。
“主子，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顾子辰并未睁眼，“不用了。”
“那，属下就先下去了。”
“嗯。”
当景天提着空桶再次经过傻站着的小六时，终于还是没忍住，偷偷用手肘戳了一下她，小声问道：“哎，你这是干嘛呢？当衣架子啊？”
小六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景天见她不理自己，撇撇嘴，也懒得再管她，于是就关门回去休息了。
片刻后，顾子辰开口问道：“你这是，想要服侍我沐浴？”
吧嗒，吧嗒，还有稀稀疏疏的雨点敲打门窗的声音，不缓不慢，旖旎动听。
“不是！不是！”小六脸一红，慌忙极力否认，袍子下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虽然没有看到，但顾子辰也能相像到她此刻但神情。心下觉得好笑，脸上便越发柔和。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顾子辰觉得差不多了，便在起身的瞬间长臂飞快的一展，木椼上的衣袍就落入手中。再一甩，宽大的长袍就如翩飞的蝴蝶，迅速披在了他光洁精壮的身上，挡住了一室的旖旎风光。
顾子辰慢条斯理地将袍子穿好，动作优雅至极。
而此时的小六正认真地在一片黑暗中念“阿弥陀佛”。
忽地，遮挡少女视线的白袍被人揭开，她像个熟透了的山柿子的小脸和鼻子下的猩红赫然暴露在人前。
顾子辰微诧，“怎的流鼻血了？”
小六面红耳赤地道：“可能……可能是……太，太热了，呵呵……”
“热？”
小六扯了扯嘴角，“是啊。”
“刚刚还淋了雨。”
“……”不自然地盯着鞋尖，“小的……小的天生体热……”声若蚊虫。
天知道，她此刻恨不得能立即晕死过去。
“原是如此。”
顾子辰唇角微微勾了勾，决定不再为难她，目光转而扫向她手中的东西，随后问道：“你手中的是何物？”
“啊？”
猛然想起正事，小六连忙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笑回：“是香囊！小的，小的是来给您送香囊的！”
“香囊？”
“对啊，对啊！端午不是都说会有邪祟出没嘛，小的就给您做了个香囊，应景儿又驱邪。”
顾子辰摊开手掌。
小六便将如珍宝般藏了一整天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上面。
顾子辰垂眼，前后打量着这白绸红绳的香囊。
嗯——针脚粗糙，毫无装饰，小巧素净。
忽地，他眸光微动，这布料，看着倒是看着有些熟悉，是他旧袍的衣角。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用力捏了捏。瞬间，一股清新的药香从香囊里散了出来。
他轻嗅了下，艾草、佩兰、丁香……东西倒是没放错。
见顾子辰面色如常地将香囊缓缓收入袖中，小六心中一喜，开心地问道：“公子您喜欢吗？”
“嗯，多谢。”
少女的嘴角瞬间咧到了耳侧，欢快地说：“公子喜欢就好！”
顾子辰转身，向着桌案走去。嘴里还吩咐道：“过来点灯。”
“哦，哦。”
他从柜橱里拿出了一把松山烟雨图的折扇，这是前几日才买的。
“公子要写字？”将桌案旁的灯点燃，小六问。
“嗯。”
只见顾子辰提笔在小六研好的浓墨上蘸了蘸，就在扇子背面写了四个字，潇洒俊逸，一气呵成。
将笔放回桌面，男子拿起来扇子，扇了扇。待墨迹干涸，才手腕一转，随手将折扇丢进了少女的怀里。
小六连忙抱好砸在怀里的折扇，眨眨眼，不解地看向面前的人。
“回礼。”顾子辰淡淡地说。
“回礼？”小六疑惑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