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视甚高,不想将就。”
“公子,您这是在搪塞我?”小六佯装不满。
“不是搪塞。”他是确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王婳。
想起儿时,永和寺后院,他难得有闲时,可以在树上小憩……
“你先下来,不然,不然我可就让我的下人砍树了。”
“砍树?”
“是啊,怎么样,怕了吧?”
“堂堂王家的嫡女,竟然想要砍这沐浴了百年佛经的古树?”
“你下来,我就不砍了啊。”
记得,树下的少女也曾傻乎乎地妄图用手中没了生命的蝴蝶来换他。
顾子辰淡淡道:“王婳自小就是个蛮横霸道的,她曾说过,只要她喜欢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我对于她或许只是一只想要却得不到的蝴蝶。”
“蝴蝶?您可是比蝴蝶好多了!”
好多了么?
再想起,曾经学堂外鬼鬼祟祟的王家下人,还有他被人强塞入怀里的香囊、荷包、袖帕,有笔墨纸砚、古典文集。以及,那日伞下少女突然凑近娇俏的脸庞……
王婳向来从未考虑过别人的想法,一切都以自我出发。然而事实是,她一直以为的美丽邂逅,到头来都不过是一人的情有独钟罢了。她以为的怦然心动,于他都不过是强人所难而为之。
顾子辰眉头皱了皱。
他算是亲眼见着王婳将少时的执着,慢慢养成了长大后的偏执和执拗。
前世,他也曾想过,这人变得如此,多少和他有些关系。所以,他多担待了些。然而,那一丝丝的和善,却将她养得更加贪婪,直至她与南歌联手将小六骗于宫中。
清冷的侧脸愈发的冷厉。
可笑,他怎么就忘了,她人如何又与他何干?
同样的错误必不会再犯。今生,他只需要好好的护着自己想护的人。
“原来公子当真从未动过心啊……”小六认真看了顾子辰好一会儿才道,“她也真可怜。”
顾子辰看向她,“你知道的,我从不是善人。”
小六将脸颊在男子手臂上蹭了蹭,缓缓道:“知道了。”
她知道,他把他所有的好、所有的善都留给了自己。
“我们不说别人了,他们有他们自己选择的活法。我们只需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
大掌摸了摸少女头顶的发髻,顾子辰柔声应声:“好。”
……
东启皇宫,毓秀宫中。
帘幔旁,一个身着石樱色立领棉坎肩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往火盆里加了块银丝碳,里间一位身着讲究的老嬷嬷则正服侍着靠在美人榻上的俪贵妃刘嫣喝着新炖好的燕窝。
忽然,有奴才来报说,惊羽公主又进宫了。
刘嫣眉头轻蹙,将盛着血燕的汤碗推到李嬷嬷的怀里,挑眉道:“这个赫连静,怎地又来了?!”
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让刘嫣觉得这个惊羽公主没有那么简单。
“回禀贵妃娘娘,这次惊羽公主是被请来教授清河公主羽旋舞的。”
“教授清河羽旋舞?呵……”刘嫣冷笑出声,“清河公主都快要满七岁了,现在才开始学这难度极大的羽旋舞,她不觉得晚了些吗?”
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这宫里就没人发现么?
“娘娘,还是先趁热将这血燕喝了吧。”李嬷嬷看了看手中温度逐渐褪去的蓝地黄龙瓷碗,出言道,“这血燕极为珍贵,老奴听说,它不止有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的功效,还可以固本培元……”
说罢,老眼还偷偷瞄了眼刘嫣的小腹,继续道:“况且整个皇宫中,可就您这儿独一份儿啊,别宫的娘娘们别提多眼红了!”
李嬷嬷是刘嫣的乳母,自小就陪在她身边,也是个真心实意为她着想之人。所以,李嬷嬷的话,刘嫣多少还是会听些。
刘嫣叹了口气,缓缓抬手接过瓷碗。
待将血燕喝完后,才垂眼道:“喝再多的好东西也白搭,谁让本宫这肚子啊,就是不争气呢?”左手素指自然而然地摸向腰间的香囊。
李嬷嬷连忙挥手,让面前的奴才先行退下。然后躬身上前,温声开导道:“娘娘这是什么话?您如今才入宫半年,就已经从嫔位荣盛到了贵妃,这等荣宠可是人家想也不敢想的!有此隆恩,好事儿还愁不会来么?”话里有话道,“娘娘,您还年轻,有些事情啊还需要徐徐渐进、慢慢地来。”
刘嫣似乎是被说动了,揉了揉额角,懒懒地道:“嗯,但愿如嬷嬷所言吧。”
见她似乎是乏了,李嬷嬷又说了两句好话后,就躬身退了出去。一时间,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刘嫣和一旁扇着蒲扇看炉子的小宫女。
香炉青烟袅袅,火盆中的银丝碳偶尔发出两声细小的声响。
刘嫣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指尖红艳的豆蔻,半晌后,朱唇轻启:“他何时才会来?”
小宫女手中蒲扇不停,仍是垂头专心扇火。只是一个幽幽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后日子夜。”
两人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又或者是人梦中的呢喃。
后日子夜啊……
刘嫣唇角微勾,慵懒的眉目中也终于流露出了丝丝柔和。
每个月,王稽都会有几日单独休息在金华殿内,今日也是如此。
刘嫣特意让下人将房间内燃得暖暖的,然后屏退众人,只留了一个身着石樱色立领棉坎肩的小宫女近身服侍。
小宫女帮刘嫣换了一身藕粉纱裙,裙摆用银线绣了朵朵月樱。纤细的脖颈带了串东珠作坠子的挂颈,配着一对小巧的珠串坠耳。松松散散的流云髻上,斜插着支日永琴书簪。眉若青黛,唇似涂丹,雪肤纤腰,让人看一眼就能麻了半边身子。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刘嫣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忽然,她只觉腰间一紧,天旋地转间,她就坐到了一个男子的怀里,男子一双上扬的桃花眼满是笑意。“卿卿~”
小宫女见状,先是福了福身子。然后熟练地将香炉燃起,垂着头躬身退了出去。将门关好后,她拢了拢衣襟,便面色如常地守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