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纪广元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就这样,两人隔着寒风四目相对。
南歌见他显然先是一愣,怔怔地与她对视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咧嘴笑开,然后对她扬了扬手里的玉箫。空无一人的长街上,男子那一张一合的嘴里似乎是在说“早些休息,在下改日再来”。
南歌目光闪了闪,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只见纪广元笑得更加开怀,再次扬了扬手。然后,潇洒地转身,大步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等南歌回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对着纪广元消失的方向看了良久。
屋内突然传出一男子轻笑讥讽的声音:“怎么,动心了?”
南歌连忙收回视线,掩饰地冷笑一声,反问:“心……我有么?”
“没有最好。”男子低声告诫道:“你要清楚,就算你看上邓渊那匹夫,也好过看上纪广元。”
“呵。”南歌并不回头,似是懒得去看身后的男子,“嫉妒?”
像是被说中了痛脚,男子捏了捏手中折扇的扇柄,咬牙道:“我有什么好嫉妒的?他,再也潇洒不了多久了。”
南歌动了动被冷风吹得发僵的手指,缓缓关上木窗回身道:“那南歌便祝纪小郎早日得偿所愿,拜托蜗居老鼠的命运。”
纪向之双眼狠厉地眯起,那一日,不会太远了……
今日天气不错,冷虽冷,但却是个晴天。
小六又换上了那一身招摇的男袍,准备出门去逛逛。结果,她还未走出顾府,就遇到了刚踏入府门的纪广元。
小六也已经习惯了纪广元这有事没事就来这找顾子辰的怪习惯,她面色不改,自然地侧了侧身子,道:“纪小郎,公子在问月轩呢。”
说完,抬步就准备离开。
“哎!柳儿姑娘!”谁料,却被纪广元拦住了去路,“纪某今日找的是你。”
找她?
小六眨眨眼,“纪小郎找我有事?”
“有啊,火烧眉毛的急事。”
“哈?”
于是,不明所以的小六就被纪广元不由分说地拉到了梅妆居前。
“纪小郎是想——买胭脂?”
纪广元摇头。“买首饰。”
“给令母?”
纪广元再次摇头,凑近她耳边小声道:“给南歌。”
“!”小六睁大了双眼。
什么情况?这才几日没见到这纪小郎,他就和南歌姑娘熟络到赠钗环胭脂的地步了?
小六赞赏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纪广元,感慨道:“看来,纪小郎近些日子……没少往潇湘馆跑啊?”
“谁说不是呢。柳儿姑娘,你是不知道,纪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看看,最近纪某这眼下都泛了青紫呢。”说罢,他还将脸凑近,可怜巴巴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下方。
“这是——苦思佳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非也非也。是怕家中长辈发觉,无奈只能每逢半夜偷偷出府,与佳人相会啊。”
眼珠子一转,小六就想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纪小郎果然是,”她竖起了一只大拇指,佩服道:“正所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纪某不求能摘得那冷梅,不过却知道,至诚胜于至伪。”纪广元虽无所谓地笑着,小六却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真诚。
小六也不由笑了笑,道:“纪小郎所言极是。”
虽人心叵测,测遍了地老天荒。世态炎凉,凉尽了人间沧桑。
但这世上,总有人是真心实意为你而来。
南歌,希望你今生能够好好珍惜眼前人,不要再错过。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杨祚。
“走吧”小六说,“纪小郎想要我帮你看什么物事?”
“发钗。”
梅妆居不愧是浔阳城最负盛名的铺子,里面各色胭脂首饰,琳琅满目,花样繁多。
但,这毕竟是卖女子物件的店铺,客人也多为大家小姐。所以,当小六和纪广元两位玉面锦衣的郎君一出现在门口,就理所当然地引来了各种打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店铺掌柜是个四十多岁姓郑的寡妇,她不止能说会道,还是个有眼力见的。
所以,纪广元一出现,郑氏就立刻认出他的身份。不过,纪广元身侧的小六她想了良久不知道是来自哪家的郎君。虽然如此,她也没有苛待了,毕竟能跟在纪小郎身侧的,自然也是非富即贵,她们招惹不起的。
最后,纪广元轻而易举地就用一个很低的价格买走了一支鎏金掐丝点翠的紫鸯花簪,走了好远还在夸赞这郑氏会做生意。
“纪小郎,你是打算现在就去将礼物送了,还是如前几日般,深夜后再密会佳人,悄悄送之?”
纪广元笑呵呵地将发钗收在怀中,道:“等什么?现在就去。”
“呦,不怕你家老爷子知道了?”小六打趣儿道。
“不怕,就说是——柳儿姑娘硬拉着我去的。”
小六挑眉,“得,为了您的幸福,小女子就当一回恶人吧。”
纪广元拱了拱手,侧头道:“那就多谢了。”
小六拱手回:“应该的,应该的。”
然而,当两人兴高采烈地到达潇湘馆时,却被告知南歌正在招待贵客。
“什么贵客?”纪广元问。
“这……”小厮很是为难,他们是不能透漏客人的身份的。但是眼前之人,也不是他能惹的。
这时,折柳笑着走了过来。“呦,纪小郎您来了?”
自从花娘死后,潇湘馆也只是关门了一日便就又重新开张了。这也不得不让人开始思考,东启第一大秦楼楚馆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牵扯到了人命官司,都可以依旧混得风生水起。
而之前的管事妈妈死了,潇湘馆就急需另一个人来接手花娘之前的位置。后来管内的众人一举推选了资历最久又最能言善辩的折柳为新任妈妈。所以,如今的折柳再不需要接客,只需顾好潇湘馆的各项事宜。
“折柳姑娘。”纪广元客气地冲着她点了下头问道,“南歌姑娘有客人?”
“是啊。”
“哪还真是不巧。”
折柳瞟了眼外面的天色,“纪小郎难得……来一趟,不如让我们馆里的其他姐妹陪您喝两杯?”
纪广元摸了摸鼻尖,他确实难得青天白日地来逛潇湘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