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稳住身型的楼乐沂后怕地拍着胸口,道:“呼,好险好险。”
真是差一点儿,她就又要摔个狗吃屎了。痛不痛且先不说,她无忧公主的面子却是挂不住的。
好半晌后,谢衍的桃木棍还抵在她的后腰处,就好似并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楼乐沂眨了眨眼,“那个,谢公子,在下已经站稳了。”
“唔。”
“你的拐杖可以收回去了。这脚下都是碎石砖块儿,待会儿你别不小心……”
“无妨,”谢衍打断了她的话,“还是这样放心些。”
“嗯?”
“谢某担心阁下再次要溜走,谢某有眼疾,怕是追不上。”
“……”好吧,看来是她刚刚惊吓后退的动作被眼前之人误会了。
“我不跑,真的。”
“唔。”
“刚刚也不是要跑,真的真的。”
“阁下的口头禅好像是‘真的’。”
“啊?”
“不过,阁下可否听过‘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
“此地无银三……谢公子,这做人啊,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的。”
谢衍很是赞同地点头,“唔。”
唔?你唔什么唔?
一股无名之火从楼乐沂心底窜出,她紧了紧拳头。
“阁下该不会还想出手伤人吧?”
楼乐沂吓了一跳,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人怕不是在装瞎吧?
纱布下的脸依旧面无表情地问道:“阁下可要赔偿了?”
“赔,自是要赔的。但是在下现在当真是身无分文啊!”
“身无分文……谢某不是说要你赔人了?”
好吧,绕了一圈,又回到这个问题了。
“谢公子,你到底想我如何?总不能强留我来这小院陪你作伴吧?”
主要是,她堂堂一国公主,你小子想留也留不住不是?
桃木棍点了点脚下散落的砖头,“阁下怕是误会了,谢某是说你既然没有银子,那便亲手帮谢某将这墙砌回去吧。”
“砌墙?”
“怎么?”
“我不会啊。”
“谢某可以教你。”
额……可是,她并不想学。
楼乐沂扫了眼简陋的小院,提议道:“要不你看,我去找专门的手艺人,帮你修葺?”
“你不是没钱?”
“我此时身上没有,但是府里有啊。实在不行,我还可以给谢公子换一处更加舒适的住处,嘿嘿,你看如何?”
谢衍想了想,摇头。“我不相信你。”
说来说去,还是怕她跑了。
几番僵持后,楼乐沂看实在是推托不掉了,只好任命地连叹了几口气,道:“好吧,那你教我砌墙吧。”
……
楼乐沂看了眼自己满是泥巴的手,又瞥了眼不远处席地而坐的男子,嘟囔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哎,早知道,她就听芫花的劝,乖乖乘坐马车了。
听着那生疏的砌墙声和委屈的碎碎念,男子的唇角划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阁下,烦请动作快些。”
“知道啦!知道啦!”
楼乐沂胡乱地抹了把脸颊上滑落的汗水,嘟嘟囔囔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眼看太阳都要落山了,墙才被砌好了一小脚,楼乐沂心里绝望极了。她现在只觉口干舌燥,双臂无力,就连手都开始累得脱力颤抖了。
芫花那丫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找她这个主子?
楼乐沂甚至开始祈祷她那红灯笼般的七弟楼席兮,能如往常一般跑去她府里闲逛,顺道发现她不见的事情。只可惜,巫后寿诞前夜,他怕是也有好多事请要忙的。
“阁下来喝杯茶?”谢衍忽然道。
喝茶?
楼乐沂这才发现,对方的身前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壶茶,还有一个蒲团。
见无人回复,谢衍又道:“不要?”
“要!”
傻子才不要!
楼乐沂立即丢掉手中的砖块,小跑了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到蒲团上,随后看着地上的茶壶问道:“谢公子,茶杯呢?”
“破了。”
“那,那没有茶杯如何喝茶?”
谢衍拎起茶壶,示范性地隔空倒入口中,然后道:“这样。”
楼乐沂看着男子下颚处的茶水,脸颊微红,“你要我与你共喝一壶茶?”
“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啊,当然不妥了!男女授受不亲啊!
“还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哦,在下姓楼……六……陆。”
“?楼六路?”
“陆,哈哈哈,陆六。”
谢衍一听便知这是胡编的名字,也不在意,而是将手中的茶壶推出,道:“陆兄,请吧。”
“额……”楼乐沂两片干涩的嘴唇动了动,违心道,“我不渴。”
“不渴?”
谢衍收回手中的茶壶,赞叹:“陆兄果真,好体力。”
楼乐沂嘴角抽了抽,“过奖。”
“如此……陆兄请继续吧。”
楼乐沂想到又要继续做苦力,一时间觉得头晕眼花。眼珠子一转,她忽地问道:“对了谢公子,在下看你仪表堂堂的,到底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身中剧毒啊?”
“谢某有和阁下说过我这眼睛是由于中毒所致?”
楼乐沂微顿,她只是想说找个话题聊聊,好不用干活,怎想竟然说错了话?
“哈哈哈哈,在下是猜的。”
“猜的?”纱布下的眼微眯。
“是啊,是啊,谢公子不知,在下的第六感啊向来就很准,真的。”
好吧,此时的“真的”,真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就在楼乐沂感觉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很尴尬的时候,对面的男子却开口了。
“因为一名女子。”
楼乐沂杏眼大睁,“什么样的女子?”
又是一阵安静。
“一名与众不同的女子。”
“漂亮吗?”她忽然来了兴趣。
“漂亮。”
“那,那名女子现下如何了?”
“她,不见了。”男子虽面无表情,声音里却满是萧索忧伤。
楼乐沂忽觉心中一痛,不忍继续再问下去。
“抱歉,勾起了你伤心的过往。”
“无妨,想她本就是在下每日必做的功课。”
楼乐沂深深看了眼男子,感慨道:“想不到,谢公子还是个用情至深之人。”
……
或许是因为提起了谢衍心中深藏的姑娘,总之最后谢衍没有让楼乐沂继续砌墙。
当夜,榻上的楼乐沂再次陷入了梦中。
只见一白袍男子轻笑着俯身,凑近眼前瘦小的人儿,一字一顿地问道:“囊中羞涩?”
“嗯嗯,还两袖清风呢……”
“没钱啊……那便赔人吧……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赔如何?”
“是,小的一定会为公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死就不必了,还是做牛做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