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
“疯？”
楼席兮抬手捏向小六的下巴，道：“不，楼某可清楚得很。”
小六嫌恶地撇开头，“所以，你早就看穿了我已然恢复记忆，对不对？”
楼席兮低笑着看向指尖，似是在回味方才指腹处的娇嫩触感，“呵呵，既然你想玩，楼某倒是不介意奉陪。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福小郎你是否恢复记忆，于楼某来说并不重要。当初楼某之所以选择将你带来南诏，不止是看中了你敏锐的观察力和难能可贵的小聪明。还是因为楼某觉得，若是将来在自己的黄泉路上，有你这样有趣的人作陪，呵呵，想想好像也不错。”
小六抖搂出一个苍白难看的笑，“多谢抬爱。”
“怎么，福小郎不喜欢吗？”
喜欢？谁会喜欢？
“在这世上，楼某的容貌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了，况且楼某又风趣且知情调。福小郎，当真就不喜欢吗？”
小六冷冷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并忽略了那墨色眼底深处若有若无的希冀，道：“嗯，不喜欢。”
“若是楼某身无隐疾，若是如今的巫后乃我亲生母亲……”
“不喜欢。”小六再次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回道。
“……是因为，那个顾子辰？”
“是，却也不是。”少女黑白分明的杏眼中满是怜悯，“楼七，你根本不配和他比。”
闻言，楼席兮忽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不配？我怎就不配了？小六，你不要以为他顾子辰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啊，照样会害人，照样会杀人。”
“但是他不杀无辜之人，不害无关之民。”
“呵，你就这么确定？”
“我不确定。但是我知道，他虽然为人淡漠、出手决绝，却有底线。而你，虽渴望温暖，却连最后的良知都要舍弃了。所以楼七，你们不同。你，也不配和他比。”
话落，小六突觉喉头一紧。然而，她虽然呼吸不畅，却仍旧昂着下巴，倔强地与男子阴沉的目光对视着。
楼席兮五指微微用力，狠狠地说：“你当真不怕死吗？”
“怕……”
“既然怕，还敢讲这些？”
“敢？楼七……有些话若……若连我都不……讲……你恐怕就永远……永远听不到了……”
楼席兮一愣，手指缓缓松开，不屑地问：“这么说来，你还是为了楼某好咯？”
小六猛烈的咳嗽着，“咳咳咳……咳咳咳……”
缓了片刻后，她才抬脸，再次迎向了楼席兮的视线，回：“咳咳，适可而止吧，楼七。难道你就当真不想在余生感受一丝的轻松和幸福吗？”
“幸福？噗，哈哈哈哈哈哈………”
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时之间，楼席兮几乎连眼泪都给笑了出来。
“哈哈哈……小六啊，你还是太天真了，楼某这一生啊，是注定不会幸福了。”
“那你也不奢求幸福吗？”
“求不来的东西，想它做甚？”
“是吗？那你，又为何想让我陪你一同去死呢？”
忽地，楼席兮身子一僵。
小六叹了口气，“楼七，你看你，还是渴望的啊。既然如此，又何必要这样自己骗自己？”
“你胡说！”
“如今甄氏已经有了她的报应，放下吧，也只有心里解脱了，你才会真正的拥有轻松和幸福啊。”
“闭嘴！我叫你闭嘴！”楼席兮怒吼道。
看男子脸色已然青黑，小六知道她应该见好就收，不能继续再惹怒他了，不然还没等公子赶来，她可能真的要没命了。
于是，她又叹了口气，就乖乖地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就这样，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唯有外面“吱呀吱呀”车轮滚动的声音让里面的人知道，他们仍然活着。
渐渐的，马车外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小六知道，他们应该是已经抵达“刘颉”等东启人毙命的现场了。
她不由哀叹，于贫民百姓而言，要当今世上，怎会这般的难？就因为一个人的怨念，恐怕又要造就一场在所难免的祸劫啊。
随着马车停住，芫花的声音传了进来：“主子。”
小六微微挑眉，她心知肚明，芫花的这声“主子”唤的不是她。可是，为何她也觉得不像是在唤楼席兮？
楼席兮似是也察觉出了异样，一把掀开了车帘。
顺着掀开的车帘，小六果然看到了马车外的尸横遍野。只是，那错综复杂的尸体为何穿的都是黑衣！？
小六再抬眼，忽地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群人——为首的人眉目清秀，只是姣好的脸上糊着一层并不算服帖的人皮。
是楼中星！
然而，小六没时间好奇为何楼中星会在这里，因为她的目光只在其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被其身侧站着的面覆银色暗纹鬼面的男子给吸引了去。
只见那人脊背挺直，长身玉立。高束的墨发纷飞，周身满是冷傲矜贵，如山巅处遗世独立的孤鹰，傲然于世间。
是公子！公子来了！
楼中星等人似乎是早已等候多时了，连身后侍卫手中长剑上的血迹都已然干涸。
楼席兮不傻，见此场景，他又怎会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如此？
“皇兄怎会在此？”楼席兮问。
“为兄专门在等七弟。”楼中星答。
“是等席兮……自投罗网、溺入樊笼？”
“不，是帮席兮拨乱反正、补偏救弊。”
“拨乱反正……”
楼席兮的目光淡淡扫过地上那些早已断气的他的人，再缓缓看向楼中星身后的一众侍卫，以及已经站在楼中星身侧的芫花，浅笑赞叹道：“呵呵，席兮竟不知皇兄有如此的能耐。”
楼中星也笑了，“七弟都愿意卧薪尝胆、发奋图强了，为兄又怎好自暴自弃、因循苟且？”
“呵，所以，皇兄这是打算继续为虎作伥？皇兄啊，你已然失去了成为储君资格，未来最多也是作一个辅佐新君的亲王而已。”
他拢了拢鲜红的袍子，身子微微向前，继续眼含蛊惑地道：“还不如——同席兮一起，直接掀了这个皇朝，为咱们死去的母后，也为咱们自己报仇雪恨来得痛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