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顾子辰掐住脖子,脑袋耷拉在一侧的王稽,小六问道:“公子,他——死了吗?”
“没那么容易。”
言罢,顾子辰手一挥,便将昏厥的王稽如破布袋子般丢到了决明的手里。
然后,他上下检查了一遍小六,见其似乎没有受伤,才问道:“你大师兄找到了?”
果然,他是知道自己混入西陵军队的事情。
小六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道:“嗯,被师傅带走了,连同赫连静一起。夫人她,也安全了吧?”
“已经回府了。”
小六深呼一口气,笑道:“终于。”
“是啊,终于。”
东启永安七年,也就是王稽登基为帝的第七载,在他先后经历了蛇妖传说、水涝灾害、江东瘟疫、太子谋权、与兄长反叛之后,最终被西陵太子宋漓擒于华清宫中。
自此,世上再无东启。
且说,除了曾经的东启皇帝王稽被擒,还有前东启皇后苏氏惨死刺客手中,前东启太子王荣被关押而疯癫,前东启辽国公被就地斩杀,逸国公被一箭封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王家各系嫡庶子几尽夭折,因此,百年世家东平王氏也就此走向了败落。
再加上,王稽在其子王荣谋逆之后,因国库本就空虚,故而他打起了谋得纪家、曹家掌管的雄厚的财力的歪主意。后来,他以怀疑纪家图谋,借由朝廷监管之名,打压曹、纪两家势力。从而引得江南纪氏十分不满,干脆关闭了东启所有的商铺店家。这也就导致了之后哪怕再有人想帮东启复国,谋来的也只会是一个财无所剩的空壳子。
百姓唏嘘,没想到近两年除了战事频繁、变故突发,就连改朝换代这种大事,都可在一朝一夕中完成。
不过,对于平头百姓来说,谁来当皇帝其实并没有差别。毕竟大家根深蒂固地认为,无论掌权人是谁,享福的永远都是那些有权有势的贵人,而受苦的永远都是他们这些出身卑微的贫苦人。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西陵在收复东启后,并没有颁布什么彰显帝位威严的法令,也没有用什么狠戾的雷霆手段迫使东启百姓臣服。
相反,西陵帝宋冽下旨说东启百姓受苦多年,因此特免三年赋税,以求休养生息。且,曾经东启的官员、权贵仍可保留自己的财产、府邸,衣食住行皆与往常无意。
权贵、百姓均大喜过望。
再后来,西陵帝又派了四名将领分别护送着西陵皇室拨出的物资、与人民募捐的粮食、农作物,分别去往东启东南西北各地,并分发给了贫苦的乡民。而西陵国师左丘止更是亲邻浔阳城,为过往数场战役中的死者超度,并为权贵及百姓讲授佛经。
东启臣民们上至头发花白的老妪老翁,下至牙牙学语的孩童,无论身份地位,无不在感念宋冽仁德的同时,又庆幸着是这宋家将王家的皇权帝位取而代之。
再者说,曾经的东启皇帝,也就是王家嫡系嫡长子王稽在被顾子辰擒住后,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被影卫施了刖刑,及削去膝盖骨后,被跪钉在东启皇城浔阳城门口。
并且,每日会有人按时为他送去餐食与保命的良药,为的就是他可以每日观看着进出城门的川流不息的车辆、与熙熙攘攘的人群,见证着他曾经可以为所欲为的国家如何在别人统治下变成一个繁荣昌盛的太平盛世。
而邓缙在离开华清殿后,也被影卫迷晕捉走了。后来,他被丢在了城外某处的流民堆里。
听说,当饱受饥饿之苦多时的流民们,见到这么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食物”落在嘴边后,皆如眼冒红光的豺狼虎豹般扑了过去。那场面,着实有些血腥。
小六听说后,感慨:“这风光半生的一品护国大将军,落了个被东启流民烹煮分食的下场,这也算是他作恶多端的报应了。”
今日风和日丽。
小六正与顾子辰携手在热闹的街上,看着如往日般认真叫卖的摊贩,小六忍不住慨叹:“还好,这场变故来的快去的也快,对于这些百姓来说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宋冽是个明君,他的儿子宋漓亦然也会是不错的帝王。”
是啊,能得明君的治理,百姓才能真的过上无虞的日子。
小六深吸一口气,笑道:“果然太平盛世之下,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了呢。”
顾子辰看了看左侧慕云斋的招牌,“你是闻到点心香了。”
“是吗?呵呵,听公子这么一提,这香甜味确实有些像是巨胜奴的酥蜜香气呢。”
顾子辰抬手,在小六额间轻轻一点,“等着,我去给你买。”
“好哇,要两笼。除去也给夫人的,文竹和景天他们也可以尝尝。”
“好。”
就在顾子辰转身走入慕云斋时,小六忽然瞥见了街边巷口处似乎有一抹红色的身影,格外熟悉又扎眼。
她秀美眉头顿时皱起,“怎么会......”
随即,她抬步就向着那熟悉的艳色身影走了过去。
小六在巷口满是泥污的墙角停了下来,她的目光顺着坐在地上的女子那裸露在外的双足,满是泥污的红裙,看到了她削瘦尖凸的肩膀,与呆滞迷茫的眼。
“康荣......公主?”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那个曾经风光无限、张扬无比的康荣公主王婳。
按理说,王稽被俘后,宋漓等人并未为难其他东启权贵。这王婳应该还在她原本的府上才对啊!
她怎会落得如此地步了?
女子听到声音,茫然抬头,随即嚼着稻草的嘴一咧,剔透的口水瞬间就沿着她残破的嘴角流了下来。
看着王婳单纯傻笑的脸,同为女子的小六心下泛起了一丝不忍。
于是,她伸手就欲要帮其将遮住了半张脸的乱发拨开。
不料,本来还在傻笑的王婳却突然张了嘴,猛地就向着她的手掌咬来。
然而,就在小六的手快要被咬到的时候,一只男人的大掌及时覆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