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街角的某个面摊处,只见有两名粗布衣男子正在喋喋不休着。
“哎,你听说了吗,最近刑狱里头常常闹鬼呢!”说话的是一个留了满脸络腮胡子的粗旷男子。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头发稀疏的人兴致缺缺地回:“那种地方闹鬼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以前那些冤魂久久不散都是因为对他人有所怨念。而这次啊……”络腮胡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却是源于一只王八!”
“哈?什么情况,你赶快同我说说!”头发稀疏的男子顿时也来了兴致。
“嘿嘿,是这样的,很久之前有一个住在海口的渔民,某一日他照常出海,却不想海上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那浪头啊更是翻起了五尺多高。”
“海难?”
“是啊,就是海难!那渔民本以为自己大难临头、凶多吉少,却不成想他竟然在快要被淹死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巨型王八。而那王八似是有灵性般,不仅将那渔夫驮于背上,还安全地送至了岸边。”
“王八救人?”
“是啊!你说离奇不离奇?而且我和你说,还有更离奇的呢!自那之后,你猜怎么着,这渔夫他竟然就不会变老了!”
“啥?真的假的?”
“是真的!听周围的村民说,后来那渔夫可是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媳妇熬成了娘,又把儿子养成了兄长。所以之后,所有人都说,那渔夫根本就是被王八附了身,变成妖物了呢。”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渔夫这长生不老的事情就被咱们之前的那位帝王知道了啊。然后王稽就连夜命人将他押去了刑部。”
“是怕他真为妖物霍乱东启吗?”
络腮胡子呸了口,“才不是呢!王稽那是也想要和渔夫一样长生不老。可是啊,据说这渔夫还是个硬骨头。不论刑部的狱吏们如何严刑拷打,他都说不出来个你我他。”
“这,恐怕是渔夫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会老了吧?”
“是这样没错,可是上头的人不这么认为啊。”
络腮胡子喝了面汤润嗓子,然后就继续道3“再后来,王稽干脆下令,命人每日取那渔夫的血肉,送去宫里专门的地方,只为能研制出延年益寿的神药。”
“那,那最后神药研制出来了吗?”
“谁知道呢?”络腮胡子看了眼城门口的方向,撇嘴道,“不过——就算是研制出来了,如今享福的不也是别人了?”
“诶?你起初说是闹鬼……所以那渔夫已经死了?”
“死了呗。若是你每日被既割肉放血又被刮骨的,你能活多久?”
“咝——也是。”
“不过啊,这渔民死了不要紧,但因为他生前受了太多虐待,心有不甘便化成了厉鬼,现在正日日霍乱刑狱,宣称要找那只王八报仇呢!”
“噗!找王八报仇?”
“对啊!因为渔夫始终觉得,害他受苦的罪魁祸首是曾经海里的那只千年王八啊。”
“可是……当初若是那王八不曾救他,他早就葬身大海了呀。”
“谁说不是呢?”
这时,听故事的男子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一丝不对劲儿。他摸了摸自己毛发稀疏的头顶,皱眉道:“不对啊,你说那渔民是住在海口,以打鱼为生?”
“是啊是啊。”
“他是因为突然遇到了海难,又侥幸被一只王八救了,才有的后来的种种?”
“对啊对啊。”
“可是……王八怎么会生活在海里呢?”
络腮胡子一愣,“嗯……这……”
确实也是,鳖只会存在于江河、湖沼、池塘、水库等水流平缓、鱼虾繁生的淡水水域,或者是大山溪水等淡水中。
“我说,你这闹鬼的故事该不会是你瞎掰的吧?”
“我瞎掰?”络腮胡子抖了抖下巴,吼道,“你说你认识我多少年了,就我,能编得出这种等级的话本子吗?!”
“这……”此言甚是有理有据,他竟无力反驳。
络腮胡子指着南边的某处,不服气地道:“若是你实在不信,大可去那梁府门口看看。看看那里是不是贴着两张悬赏告示?”
“两张?”
“没错,两张。其中的一张是招揽驱鬼道士的,而一张就是寻求那海里神鳖的。”
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那人又抓了抓自己的脑袋,道:“难道是……那所谓的罪魁祸首不是只王八……而是只千年神龟?”
络腮胡子眨眨眼,“诶,有可能。”
……
两日后,曾经的刑部侍郎梁彦的府中,有下人来报:“启禀少爷,西陵国师左丘止求见。”
来了!
苏木与身后的小六对视一眼,吩咐道:“还不快请。”
“是。”
下人离开后不一会儿,左丘止便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只见他依旧是身着一件宽大的暗蓝色素面绸衫,腰间系着一根墨黑色蟠离纹束带,长若流水的发丝散在身后。步履行进间,他的周身仿佛带着股与世隔绝的仙气,与悲悯众生的佛气。
若不是亲眼所见,任何人都无法相信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可以很融洽地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而,左丘止就做到了。
“国师。”苏木起身迎接。
左丘止微微颔首回礼后,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梁公子,本座今日叨扰主要是因为听说你们这牢狱之中有无数冤魂聚集。故而,本座特意来为之诵经,愿其能蜕去执念,早日渡入轮回,得以转世重生。”
他话说得委婉,但是两人知道,他来一定是听说了那个千年王八的荒诞故事。
“哈哈,能得国师亲自超度,想必那些冤死之人也该瞑目了。”
说罢,苏木侧了侧身子,引路道:“国师这边请。”
“多谢。”
然而,在左丘止行经苏木时,他那双睿智深沉的眸子却是若有似无地从扮作小厮的小六身上扫过。
小六顿时便知道,她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不过还好,她从未想过要隐瞒。毕竟,自始至终她的目的都只是要见到他而已。
于是,小六拉住欲继续做戏的苏木,浅笑着上前拱手道:“二师兄,此次是福包鲁莽了,还望你莫要见怪。”
“无妨,这里我本也是要来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