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书房,李芷盈快步向大门口走去,原本还担心薛玉锦等的不耐烦了,到门口一看,才发现薛玉锦正和陈子昂聊的欢快。
李芷盈暗暗吃惊,她记得薛玉锦一向讨厌沛王一党的人,这陈子昂竟能这么快讨得她欢心,足见不是个简单的人。
在陈子昂身后,杨泰远远站立着,似乎对两人的交谈毫无兴趣。
瞧见李芷盈后,他眼睛才亮了亮,比薛玉锦更快一步走了过来。
“草民杨泰见过王妃殿下!”
李芷盈只点了点头,便向薛玉锦走了过去。
此时雨刚停不久,微凉的秋风吹的人十分舒服,薛玉锦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招了招手道:“芷盈,你快过来,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李芷盈刚一靠近,陈子昂便微笑着拱手,道:“学生陈子昂,拜见王妃殿下。”
此人身上兼具英武和儒雅两种气质,笑容也充满阳光,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
“陈公子不必多礼。”李芷盈轻轻道。
薛玉锦笑道:“芷盈,说出来你绝对不信,别看陈兄只比你我大上几岁,可他已经走遍了全国五十多州,还去过蜀地呢!”
“玉锦姑娘过奖了,在下不过年轻时向往着仗剑天涯的生活,这才多去了些地方。”陈子昂微笑道。
李芷盈道:“玉锦,时侯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就在这时,杨泰又走了过来,长身一躬道:“王妃殿下,草民有些重要事情想和您谈谈,不知可不可以。”
薛玉锦对杨泰就没好脸色了,冷冷道:“当然不可以,你父亲参与了陷害武大哥的事,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姑娘没揍你都算给你面子了。”
“玉锦姑娘,杨兄和在下一样,对以前的事悔恨不已,而且他要说的事也许能帮得上周王殿下,你就给他个机会吧。”陈子昂帮着道。
薛玉锦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了。
李芷盈打量了杨泰一眼,轻轻道:“你要说什么?”
杨泰道:“在下想献一样东西给周王殿下。”
……
鱼阳殿中,武承嗣瞥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的太子。
也不知是不是受他感染,竟也感到一丝困意,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这座原本属于沛王居住的宫殿,如今变成审问沛王的公堂,武承嗣和太子所在的房间,就在大堂后面。
在这件屋子内,大堂内官员审问犯人的声音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眼下正在审问沛王府管家万俊。
审问的内容武承嗣大体上都知道,因此旁听的差使对他来说,格外的无趣。
一个时辰后,总算熬到了听审结束,武承嗣拍了拍太子。
太子揉着眼睛道:“审完了?”
武承嗣道:“是的。”
这时,负责审理的几名宗正寺官员一起来到屋子里,齐齐拱手道:“太子殿下,周王殿下,今天的审理结束了。”
太子摆手道:“既然审完了,大家就各自回家吧。”
说着,与武承嗣一起向殿外走去。
走在走廊上时,太子突发奇想道:“表弟,咱们一起去找李贤吧,本宫很想瞧瞧他此刻的表情。”
“太子殿下,这事若是让陛下和皇后殿下知道,一定会斥责您的。”武承嗣急忙阻止。
太子的愚蠢他是领教过的,若是这蠢货又被沛王三言两语怂恿来对付自己,那就麻烦了。
太子撇了撇嘴道:“你最近怎么和本宫身边的大臣一样啊,就会拿父皇和母后压我,一点都不懂我的心思。”
武承嗣一言不发,实在懒得搭理他。
来到殿外,只见太子侧妃正站在一辆马车旁边,翘首望着这边,在她不远处,太子妃裴氏站在另一辆马车旁边。
太子没有丝毫犹豫,快步便向雅若跑了过去,笑道:“爱妃,你几时过来的?”
雅若哼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指着武承嗣,道:“他为什么不过来向我见礼?”
太子立刻喊道:“承嗣,还不过来向你嫂子见礼!”
武承嗣沉默了一会,缓缓走到裴氏面前,拱手道:“表嫂有礼了。”
裴氏勉强笑了笑,道:“周王殿下不必多礼。”
远处的雅若跺脚道:“你快看看!他还是一点不把我放在眼里!”
太子一直觉得武承嗣也和其他官员一样,见沛王倒台,李治身体恶化,知道自己很可能就会登基,故而来讨好自己。
他当即将脸一沉,道:“承嗣,还不过来向你嫂子请安?”
武承嗣十分无语,李治难道没有和太子深谈一次?难道他不明白现在应该是他过来拉拢自己?
武承嗣深吸一口气,没有理睬二人,转身便走了。
太子不怒反惊,对雅若道:“他不会去母后那里说我坏话吧。”
雅若在他手臂上拧了一下,怒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没出息,你可是太子,将来的皇帝,干嘛总是怕这怕那的?”
太子垂目道:“可我现在还不是皇帝嘛。”
雅若哼了一声,道:“好了,先不说武承嗣的事。你那个太子妃今天又帮着外人欺负我,你帮不帮我出气?”
太子忙问:“不会吧,她干嘛帮着外人欺负你?”
“什么不会!今天我去参加城阳公主寿宴的路上碰到武承嗣夫人,她们不仅不给我让路,还敢出言讥讽我!”
“我正要教训她们时,你那个太子妃就过来训斥了我一顿,还将她们放走了,这不是帮着外人是什么?”
太子瞥了裴氏一眼,见她孤零零站在远处,倒也怪可怜的,便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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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若气的脸色通红,道:“什么叫不是大事?你到底帮不帮我出气?”
太子急忙道:“你别生气,你想怎么出气?”
雅若瞥了裴氏一眼,冷笑道:“很简单,让她就这样走回去,我就不计较了。”
“这怎么行,她那副柔弱的模样,怎么走的了那么远的路,要不……要不罚她骑马回去,你看怎么样?”
雅若又是一顿猛掐,道:“骑马算个屁的惩罚,你别啰嗦了,赶紧去和她说!”
太子实在拗不过,只好一脸尴尬的来到裴氏身边,赔笑道:“王妃,你……你……”
裴氏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道:“妾身拜见殿下。”
太子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裴氏淡淡道:“殿下是要和妾身一同乘车回去吗?”
太子道:“不是。”
裴氏脸色一白,将头偏向一边,道:“那您还过来找我做什么?”
太子向雅若瞥了一眼,只见她抱着胳膊,严厉的望着自己,咬了咬牙,说道:“你……你刚才是不是帮着外人欺负了雅若?”
裴氏一双眼珠子瞬间瞪大了。
好半晌后,她咬着嘴唇道:“太子殿下,您是储君,周王是手握大权的重臣,我们应该极立拉拢周王才是,怎能去羞辱他的家眷?”
太子顿时不耐烦了,道:“烦不烦啊,和那些大臣说的话都一样,本宫不用你教训,你帮着外人欺负雅若,本宫不能轻饶你,就罚你走回承乾殿吧。”
“殿、殿下,您……让妾身走回去?”裴氏眼角落下了大颗泪水。
太子心中一软,别过头去,然而看到雅若正瞪着他,只得又硬起心肠道:“是的,这只怪你自己,可别怨我。”
说完似乎不敢再待在裴氏身边,飞快的跑回雅若身边,两人紧紧搂在一起,一同上了马车。
太子没有猜错,武承嗣真的跑去告状了,不过却不是找武媚,而是直接找上了李治。
进入乾龙殿寝殿,只见李治正躺在榻上,武媚并不在这里,陪在李治身边照顾的是殷王李旦。
“表兄,您找父皇有事吧,那我先出去了。”殷王十分恭敬的说道。
武承嗣拱手还了一礼,自从李治病重后,殷王李旦一直默默在李治身边照顾,武承嗣也都看在眼里。
不过也不知为什么,他每次见到这位殷王,总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然而细细一想,他与对方并没有打过交道,对方也没有参与到夺储,这种感觉实在解释不清。
“承嗣,你找朕有什么事吗?”李治靠在龙榻上,几名宫女正在轻轻捏着他的手臂和腿脚,帮他活动肌肉。
武承嗣拱手道:“回陛下,今日的旁审刚刚结束,臣是过来向您汇报的。”
“这些事你们看着处理就行了,不必一一向朕汇报,对了,太子没有特别为难沛王吧?”
武承嗣道:“没有。”
“嗯,弘儿虽然懦弱了些,但为人至孝,对人宽厚,将来也许能成为一位仁君。”
武承嗣有些无语,一年前的太子确实带着几分宽厚,然而时至今日,他的宽厚早已在沛王的打击中消失。
武承嗣没有深入这个话题,他今天过来只是来打太子小报告的,尤其是那个突厥侧妃。
若是再不打压一下,这位侧妃会越来越无法无天,迟早有一天她干的蠢事会传入李治耳中。
李治一生端庄安详,宽厚仁慈,最厌恶别人蛮横无理,飞扬跋扈。
只要知道了雅若的行为,必定会大发雷霆,很可能将雅若打包退回突厥。
换句话来说,武承嗣是来救那位突厥侧妃的。
对他来说,那位突厥女子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可能爆炸一下,每次爆炸都会对太子造成不可逆的负面影响。
将来等李治龙御归天,这位突厥侧妃必将更加的膨胀,要想削弱朝中大臣对李氏的忠诚心,还需要这位突厥女子大显身手。
因此现在必须保护好她,通过打压的方式,让她明白她无法无天的日子还没有到来。
“陛下,臣今日与太子相处时,有一件事让臣心中不安!”
“何事?”
武承嗣沉声道:“臣注意到太子与太子妃之间似乎有些隔阂。”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李治皱眉道。
“臣听说太子近来专宠几名妾室,可能与这有关吧?”
李治沉吟不语。
武承嗣继续进言道:“陛下,太子妃为人端谨持重,又出身裴氏,本该是太子的贤内助,这件事臣以为不能不虑。”一副忠心耿耿为太子考虑的表情。
李治颔首道:“你提醒的对,后宫不宁,如何处理国事,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武承嗣道:“太子殿下如今生威日隆,不可直接下旨斥责,最好的办法是下旨嘉奖太子妃,让太子殿下明白您的态度。”
李治点头道:“拟旨。”
站在角落如同隐形人一样的魏东福立刻上前几步。
“赏太子妃裴氏紫玉凤冠一件,玉饰十件,金银玉器十件,西域贡品十件,另周王妃李氏同赏。”
“遵旨!”魏东福尖锐的声音响起。
武承嗣听到自家妻子也有份,吃了一惊,急忙道:“陛下……”
李治有些疲惫的摆摆手,示意武承嗣不必多推辞。
魏东福很快将笔墨纸砚和黄绢拿了过去,李治刷刷几笔,写下一道旨意,盖上印章。
武承嗣道:“陛下,东宫那边不如让臣去传旨吧,也显示出您对太子妃的重视。”
“准奏。”
带着圣旨离开寝殿时,武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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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心中十分畅快。
之前他几次主动去太子的宫殿,便发现太子把他当成过来投靠的墙头草,言语之间充满轻视,武承嗣早就有些受不了了。
原本武承嗣还总想着李治会和太子深谈一番,让太子明白他已经被皇帝选为辅助他的重臣。
谁知李治似乎根本没这打算。
总而言之,武承嗣已经受不了与太子现在的关系了。
明明是自己扳倒沛王一党,结果太子这个躺赢的家伙反而骑上头来,武承嗣决定这次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正思索间,武承嗣忽然有种奇怪的感受,侧头一看,只见殷王李旦正站在走廊上望着自己。
瞧见武承嗣的目光后,李旦上前几步,恭敬的一拱手道:“表兄,您与父皇谈完了吗?”
武承嗣点了点头。
李旦道:“那我进去服侍父皇了。”
武承嗣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望着李旦的背影消失,一旁的魏东福小心翼翼道:“周王殿下,咱们是不是该去承乾殿宣旨了?”
武承嗣这才收回目光。
十一月的天空,白日越发的短了,还不到酉时,天空已经黯淡无光。
武承嗣带着圣旨来到承乾殿,门卫队长瞧见武承嗣后,竟不过来迎接。
武承嗣皱了皱眉,来到门外。
还没有开口,那位门卫队长便说道:“周王殿下,太子殿下正在接待一位重要官员,暂时没空见您,您若若是有事的话,不妨在此处等一等。”
武承嗣顿时气乐了,李弘那蠢货一定是以为自己会过来道歉,这才故意传话门卫,将自己在门外晾一段时间。
跟在武承嗣身后的魏东福瞪大了眼睛,他最清楚武承嗣如今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小小门卫敢对他如此无礼。
“放肆,你一个小小侍卫竟敢对周王殿下如此无礼,吃了豹子胆啦?”魏东福尖声叫道。
若非这侍卫是东宫的,他早就大耳光子扇了过去。
那侍卫队长这才注意到魏东福,吃惊道:“魏公公,您怎么来了,是陛下召见我家殿下吗?”
魏东福暗暗生怒,以前东宫的人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哪像现在这样张嘴就问,冷笑道:“你也有资格问吗?滚一边去!”
说着将圣旨取出,高高举起,尖声喊道道:“圣旨到!”
武承嗣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魏东福举着圣旨走在后面,承乾殿内的众宫女、太监、官员瞧见后,纷纷伏倒在地。
当武承嗣来到正殿外时,太子李弘带着一群人慌慌张张迎了过来,瞧见武承嗣后,太子吃惊道:“你怎么进来了?”
太子侧妃怒道:“是谁把你放进来的?”
武承嗣冷冷道:“我是来宣旨的,瞧见圣旨了还不跪下!”
魏东福上前两步,将圣旨恭敬的递给武承嗣。
太子急忙跪倒在地,后面的人立刻跟着跪下,太子侧妃也心有不甘的跪了下来。
武承嗣见两人跪在身前,倒并没有急着宣读旨意,而是四顾看了一眼,道:“怎么不见太子妃?”
太子忙向身后一人吩咐道:“还不去将太子妃请过来!”
太子妃裴氏是在下人搀扶下过来的,走路似乎颇为艰难,武承嗣微微一惊,问道:“表嫂,您怎么了?”
裴氏轻轻摇了摇头,在太子身边跪下,一句话不说。
武承嗣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子干的好事,对他更增厌恶。
他实在不明白太子脑子到底抽什么筋,这样一个知书达礼的美貌女子不要,非要喜欢那个刁蛮任性的突厥女子。
“承嗣,你快宣旨呀!”太子催促道。
“闭嘴!”武承嗣训斥道。
太子詹事戴至德昂然道:“周王殿下,你这是对一国储君的态度吗?”
武承嗣心中大怒,道:“就是你们这帮只会阿谀奉承的家伙围在太子身边,他才会行事越来越不知分寸,哪里还有半分储君的样子?”
跪在地上的众人顿时群情激愤,邓州候冷冷道:“周王殿下,你这样说太过分了吧?”
戴良绍恼怒道:“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无礼,我看不知分寸的是你!”
雅若转头望着众官员,颐指气使道:“此人如此无礼,你们等会都去陛下那里弹劾他,听到没有!”
不少东宫官员都俯首应是。
武承嗣厉声道:“本王奉圣上旨意来此宣旨,你不过太子一侧妃,竟敢在本王面前咆哮放肆,来人,将她轰下去,不准她听旨!”
雅若气急道:“本宫看谁敢!”说着站起身,插着腰,一副睥睨四方的表情。
东宫众臣瞧见她站起身,都大惊失色,原本他们就十分厌恶这位太子宠妃,只不过因为太子宠爱的原因,才一直迁就。
哪想此女竟如此胆大妄为,对圣旨不敬!
武承嗣笑了,悠悠道:“好一个刁蛮的侧妃,很好,魏公公,既然东宫有人不愿接旨,咱们就回去吧。”
众官员都惊慌失措,齐齐望向太子。
太子不善争斗,原本指望手下人压住武承嗣,故而闷不做声,哪知事情变成这样,急忙拉住雅若跪下,道:“表弟,你……你宣旨吧。”
雅若挣脱他的手,不悦道:“你干嘛这样怕他,你是陛下的亲儿子,他难道不向着你,还去向着这个外人不成。”
邓州候冷冷道:“侧妃殿下,您就少说两句吧!”
雅若怒道:“本宫还要你来教训?”
邓州候脸色涨的紫青,就在这时,武承嗣悠然道:“魏公公,对圣旨不敬,是何罪名?”
魏东福尖声尖气道:“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