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以为是夏从文竞拍的花魁,韩清澜从一些细节上头推断,这事儿不是风月场上的事,而是背后牵涉了些什么。如今竞拍人换成秦湛,韩清澜就忍不住生出点求全责备的心态。
她一面觉得自个儿有些吹毛求疵,别开头不看秦湛,一面又忍不住道:“你说,你那花魁呢?”
“吃醋啦?”秦湛心头觉得好笑,她偏过头去,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小委屈,偏又硬撑着两分怒意,像是一只挥舞爪牙的小奶猫。
韩清澜被他说破,顿时十分羞恼,将秦湛一推:“你走,我要歇息了。”
秦湛顺势握住韩清澜的手,放到嘴边十分响亮地亲了一下,道:“我带你去看看吧。”
他的声音自然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语气里透着肃然,韩清澜回过头看着秦湛,轻轻地嗯了一声。
“先别起。”秦湛按住起身的韩清澜,自个儿蹲在床前的地上,一手扶着韩清澜纤细白嫩的脚,一手拿着鞋子,这本是个暧昧至极的动作,但他接下来却略微用力打了一下她的脚背,“下回不许光脚踩到地上了。”
“哎呀!”韩清澜轻轻呼痛,她想辩解还不是因为他,但是视线落到秦湛的脸上,那上面满是真切的关心,遂咽下那句嗔怪的话,乖顺地“嗯”了一声。
略微收拾一番,两人开门出去,就着星光往明珠园一处颇为僻静的院落行去。
走到离院落几丈远的地方,不知哪里冒了一个人出来,因着先前夏从文别院被闯一事,韩清澜后怕未消,当下就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秦湛连忙轻握她的手:“别怕,是我的侍卫,你也见过的。”
“见过韩小姐。”那侍卫面相木讷,反应却很快,“小的是侍卫王七。”
韩清澜定睛一瞧,那人方脸板正,果真是秦湛身边一个很得用的侍卫,不由想到,这院落竟然叫王七亲自把守,里头到底是住的什么人?
“王七是个顶可靠的人。”秦湛没有走入夜就阖上了的院门,而是抱着韩清澜翻身上墙,一边还解释道:“自从上次在夏家别院被行刺之后,为了保险起见,我就派了人手近身保护她。”
园子里头的院墙不过是为了分隔区域,因此并不高,韩清澜被秦湛带着稳稳地落地,然后秦湛竖起手指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牵着她往一扇打开的窗户边去。
“这便是我从花月楼带出来的那个花魁,小心些,别吵醒了她。”秦湛将韩清澜带到窗边,在她耳边小声道。
夏季天热,因此窗户是开着的,韩清澜扒着窗户往里头瞅了两眼,虽然不如白日视野好,但她依然看清楚了,床上躺着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在这宜眠的夏日夜晚,那妇人睡梦正酣,还打着呼噜。
韩清澜转头看向秦湛,秦湛点点头,拉着韩清澜按原路出了院子。
两人并肩走在园中小路上,虽然园子里都是秦湛姑侄俩的人手,但为防隔墙有耳,秦湛说话的声音很低,落在韩清澜的耳朵里就像是梦呓一般,“澜澜你那么聪明,一定早就猜到了,我不是许贵妃的儿子。”
天上的星空亘古不变地闪亮,地上的世事却总是无常。
韩清澜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实则也算不上她聪明,不过是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而已,“你的生母……是林妃吧?”
秦湛看得出来韩清澜有点小心翼翼,想来是怕他受伤,他用手轻轻摩挲她的头顶,眼中带笑:“嗯。”
“当年父皇还没有登基,父皇和皇后的儿子,也就是我大哥夭折,皇后悲痛之下不理俗事,那时候许贵妃便接管了父皇后院里的庶务。后来父皇在外征战,我母妃和许贵妃同日生产,许贵妃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气儿,便听从其娘家嫂子平西侯夫人的教唆,把自己的孩子和我母妃的调换了。”
怪不得韩清澜刚重生时,在蜀中见到的秦湛瘦的有些异常,而据其他人说,秦湛也是那一年性格突然变得阴郁不少,想来正是那时发现自己身世的秘密。她心疼秦湛,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用自己的手握住他的。
“你们家从蜀中到京城时曾经在江越城住过一晚客栈,那晚上的大火其实并非意外,而是许崇山为了抓知晓当年内情的徐嬷嬷,故意放的。”秦湛对许家的下作手段很看不上,说话的语气变冷:“而秦让,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消息,让他和徐嬷嬷接的头,他为了让我和平西侯府反目成仇,一直想揭露此事。”
“对不住澜澜,那晚上吓到你了。”说到这里,秦湛有些内疚。
韩清澜摇头,即便秦湛智计百出,一个人走这样的一条路,总归是有些艰难的吧。
“我方才带你见的人,是曾经在我母妃宫里当过差的一个侍女,当年她并不是近身伺候的,所以许贵妃并不知道她也知晓这个秘密,而且那之后这个侍女就假装病重调离了母妃身边,后来遇上父皇登基,放了一批宫女出去,她便跟着出去,回了家乡月城。”
那侍女回月城之后因为心中守着个大秘密,终日觉得难安,一直没有嫁人生子,日子过得有些艰辛,前不久被秦湛找到,先还不肯作证,不久之后许家人来灭口,那侍女才仓皇逃离。
当时因许家人追的紧,秦湛便通过投靠他的夏家,将这侍女藏在花月楼下乡采买小姑娘的人手里带进花月楼,然后又假借替素禾赎身之名,抬进了夏家的别院。
那一日许崇山拦下轿子,出来应声的人是素禾,实则这侍女也在轿子里头。
“怎么,还醋吗?”秦湛将韩清澜送回她住的院子,在她的房门前停住,问道。
韩清澜原还十分心疼秦湛,想着他心中不知多少伤痛,这会儿见秦湛竟然还有兴致闹她,且又说破她的心事,不由有些着恼,立时就要扭身回房,然后将秦湛关在外头。
秦湛早知会如此,说完话之后,已经双手撑在墙上,将韩清澜圈在身前,以防她溜走。
韩清澜果然羞恼了,她已经褪去蜀中初见时的孩子气,长成一个娇美清丽的少女,清嗔薄怒时在眉目间流转的风情,总是让人悸动。
此一别,下一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还未分别,秦湛心头就泛起相思病,他低头,深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