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 124 章(1 / 1)

闻礼赶到医院的时候,文斯一行正在病房听医生讲情况。

季明景刚从抢救室里被推出来,半躺在床上,右手臂打了石膏,左手也缠上绷带。

文斯坐在旁边,张伯南、卢庚等一群人围着他俩,都没说话,光听着医生说。

闻礼推门进来时只有韩大义回头看到了,对他点点头,让出一个人的位置,闻礼径直走到文斯身后,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

文斯察觉到,仰头看向他,眼里浸着浓重的忧色,还有明显的愧疚,他抿了抿唇,那表情让闻礼看得心一扎。

但很快他又垂下头,因为文斯披着外套,闻礼见不到他身上有没有受伤,电话里听韩大义说的是,文斯受了轻伤,现在也不知到底是多轻,闻礼必须亲自证实才能放心。

可如果现在将文斯拉出去,他肯定不会去的。

闻礼看向季明景,他靠在床头,因为闻礼的视线稍稍侧过脸,淡淡地笑了一下,算作示意。

比起文斯那一脸苍白,他反而看上去状态还要好些。

“季先生是右小臂和肋骨第4、5肋骨折,还有几处撞击外伤,经过检查没有伤到脏腑,已经用局部肋骨带固定,目前看不需要进行手术治疗。”

“万幸万幸。”卢庚赶忙问,“那会留下后遗症吗?”

“只要好好静养,不会留下后遗症。”

听到这回答,几人皆是大大松了口气。

等送走医生,病房内一时静下来,韩大义笑道,“果然还是我们小文太轻了,这要是换个重点儿的……”

他本来是想开个玩笑活跃气氛,但也很快意识到这玩笑并不合适,最后消音尴尬地收了话,干笑着打了两声哈哈。

文斯垂着头,场面不过沉寂一秒,就听季明景道,“再重点儿,就算换成韩制片你,我也完全没问题。”

因为肋骨骨折,他说话应当是有些吃力的,但这声线平缓,却如往常一般。

几人顺着这话打趣韩大义的身材,刚刚那点微妙的沉默似乎翻篇过去,但文斯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儿了。

他没法回应季明景这句轻描淡写的没问题,虽然已经说过无数遍对不起,也抵消不了心里的愧疚。

张伯南看出文斯想什么,皱眉,“别哭丧脸了,又不是你的错,说起来是我让你吊威亚的,怪也怪不到你头上。”

他向来嘴毒有话直说,虽然这句声音不大,还是让其他人的闲聊宛如被凉风惊了的衰草,瞬间萎顿,好不容易挽救回来的场子又塌了。

“哎呀都没错!”卢庚连忙道,“纯粹就是意外嘛,毕竟吊威亚这种事……”

卢庚总不能说吊威亚出事故也挺常见,但的确不能完全规避,他带的艺人多,说实话这不是第一件意外,也不会是最后一件。

但季明景因为要救文斯,跑过去接住他反而自己受伤更重,却是前所未有的“双人意外”了。

得,又一次救局失败,卢庚自动闭嘴,同时他也看到门外有人头动,护士推门进来了。

“请问你们哪位去给病人交一下住院费?”

“我去交!”文斯最先回答,就从座位上站起来。

闻礼按住他,“我去。”

文斯摇摇头,在他手心握了一下,“让我去。”

其他几人见状也都明白,如果不让文斯去,估计他的愧疚感会更深,也就心照不宣没争没抢。

文斯出去交费,闻礼自然是要跟着他的。

他知道他现在心里不好受,因此也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并没说话,直到文斯在住院窗口/交完费,闻礼和他一起往病房回去的路上,才终于拉住了人。

“你等等。”

“……”

文斯低头没看闻礼,但闻礼已经注意到他不住颤抖的睫毛,和攥在身侧的拳头。

顾不得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院,他将文斯带到楼梯拐角,但没等开口询问,文斯就自己说,“我知道这是意外,但……”

他嗓音还算正常,可闻礼听得出其中压抑的情绪。

文斯说话时,脑海里不由地又浮现那一幕,他从季明景身上爬起来,看到他眼睛闭着躺在那儿。

文斯当时只觉得心中犹如巨石砸了一个坑,骤然下沉,积雪覆盖的地面好像忽然消失,震惊与恐慌带来的、不停下坠的失重感,刹那占据全部知觉。

过了不知多久,季明景仿佛听到他喊他,才缓缓睁开了眼,而睁开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没事……太好了。

“……”文斯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深吸一口气,接上了刚才的话,“但我宁愿受伤的是我自己。”

他像块木板似地站着,空洞目光望向地面。

闻礼注视这样的他,心中说不清感触,他只问,“你这么说,让我怎么想?”

文斯身体一僵。闻礼拉起他的手,一根一根掰开紧攥的手指,那掌心里全都是冷汗,指尖冰凉,他心里一恸,将人直接揽过去,手臂缚住文斯肩膀,强硬地不让他逃离。

“你知道当我接到韩大义电话,听说你出了威亚事故,那一刻我心里什么滋味儿吗?”

闻礼嘴唇抵在文斯发旋,缓缓吐字像是要把胸口的恐惧也一并吐出来。

“我知道你心里内疚,”他手掌撑在文斯后脑,让他紧紧靠着自己,“要是忍不住,发泄出来也好,等会儿进了病房,就不要再难过了,他们都不希望你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如果你这样……”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闻礼不得不承认,“你这样,季明景也不会想看见的,你至少让他安心养伤,刚才医生不是说过吗?”

似乎这句话才起了真正作用,文斯抵在他肩膀的呼吸一顿,而后闻礼能感觉到,掌下紧绷的肩胛终于稍有松动。

他轻轻拍抚文斯后背,“好了,振作。”

文斯主动推开他,虽然笑容还很勉强,但总算是比刚刚强多了。

“回去吧。”

他转身时,闻礼注意到那件敞着的羽绒服外套里,腰间衣服下摆褶皱上翻,露出一截像是白色的纱布。

“这里受伤了?”他问。

文斯低头将卷起的衣摆往下拉了拉,“威亚勒的,皮外伤没事。”

但普通皮外伤会需要包那么厚一层纱布?闻礼没拆穿,而是又问,“韩大义跟我说,你还打了破伤风?”

“手臂被钢丝划了一下。”依旧言简意赅不欲多谈。

闻礼暗叹口气,知道文斯现在是不会愿意说他自己的,等回家去后他再亲自检查吧,这人倔起来还真是令他没辙。

走到病房门口,闻礼正要在前面推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隐约提到“文玟”。

他愣了一下,文斯也跟着停住脚步。

前面似乎在说文玟这次真惊险之类的,而后才是季明景的声音:“张导,韩制片,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这次的事情,对外说的时候……我想只说成是,我自己拍戏不慎从威亚上掉下来。”

不同于刚才特意掩饰过语气,这几句能明显听出气息上的断续,他说得很慢,但很坚决,让人一听便能觉得是经过深思熟虑。

张伯南和韩大义都没打断他。

文斯站在门外,听到季明景又说,“我的粉丝虽然多数都还算理性,但也免不了有感情倾向……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是因为……我担心会对小文造成不好的影响。

“趁现在还没传出去,请张导和韩制片帮忙同知情的人……告知一下,务必要……保密,可以吗?

“拜托了……”

文斯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地捏了一下,又放开。

张伯南还是没说话,但韩大义说了,他叹了口气,“连你都这么讲,我们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照办了,哎……”

卢庚说,“你还是别讲话了,听你这么呼哧带喘的我难受,胸口疼不疼?我去叫医生来?”

他说着好像要往门口这里走,文斯看着门,一时有点发愣。

但听见季明景说,“不用,我不疼。”

闻礼沉默地观察文斯的神色,看到他垂下眼,再咬住嘴唇。他轻轻敲响房门,里面的谈话声就戛然停止了。

闻礼推开门走进去,卢庚最先反应过来,迅速转移话题,谈到之后的工作安排。

季明景也接上了他的话,“我这边的事情都已经了结得差不多了,剩下……合约方面的问题,还请卢哥帮忙费心。”

“那是当然,你就养好你自己,那我现在先回公司,盛总还惦记着你的情况,我当面去和她说说。”

张伯南和韩大义还要处理这次威亚事故的善后事宜,也提出暂时先离开。

卢庚便趁机对闻礼道,“今天小文辛苦了,还受了不小惊吓,你快带他回去休息吧。”

文斯似乎还想再留一会儿,冯煦说,“我今晚负责照顾季哥,你们都尽管踏踏实实的,包在我身上。”

季明景朝文斯点了点头,“回去好好睡一觉。”

闻礼看向身边的人,他们都已经劝过了,他也就不多说了,只征求文斯的意见。

而文斯犹豫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他留下来除了补偿自己的内疚,别的什么用处都没有。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季老师,你也早点休息。”

“好,”季明景微微一笑,“我等着你。”

他们几人出去了,冯煦送到一层住院楼大厅,文斯和他说,“骨折的地方夜里容易疼,季老师不一定会说,你记得按时给他吃止疼药。”

“我知道。”冯煦让他放心。

闻礼听到两人的对话,心想,文斯以前是不是常骨折?他记得他说过他是底层演员,虽然没直接讲到,但受伤怕是家常便饭吧?

在医院门口各自分别时,闻礼在上车前叫了韩大义,“韩制片,晚点有事找你。”

韩大义先是看他一眼,继而心领神会,“没问题。”

因为受伤,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文斯不想回别墅让闻立民知道了担心,他们和父亲说过后,去了文瑞城。

一开门,拍拍就张牙舞爪地想扑文斯,被闻礼扯住,“他受伤了,你乖点。”

然后引着拍拍到它的小屋,命令它在这里呆着。

拍拍歪着脖瞅向文斯,似乎也嗅到不怎么好闻的味道,鼻子皱皱,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已经很晚了,文斯径直进了卧室,脱下羽绒服挂在衣架上,然后就坐在床边,似乎不怎么想动。

闻礼给他端了一杯温水进来,“身上有伤先不喝牛奶。”

然后等文斯喝完,问他,“今天也不能洗澡了吧?”似乎上次在鸽雪山的时候也是。

“真不让人省心。”闻礼在文斯脑袋上揉了揉,端着空杯子出去。

等再回来时,文斯竟还坐在那儿发呆。

似乎他自己也察觉到,抬头看向闻礼,“你先洗,我一会儿再洗。”

明显就是心不在焉,刚刚说的话果然都没听进去,闻礼叹了口气,在文斯身前半跪下,握住他的手。

“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除了欠人恩情的负重与愧疚,似乎也别无他想。

但文斯对上闻礼的眼神,他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能准确表达心中的想法。

闻礼也看出他眼里的茫然,或许今天的事已经让文斯察觉到季明景对他是不一样的,但又没完全弄明白。

季明景那个虚构出来的恋人成了最有力的障眼法,以文斯在这方面的迟钝程度,还不足以自作多情到认为,季明景今天冒险救他是出于什么别的。

也因此那种自责和亏欠来自于潜意识,比清清楚楚知道真相还要强烈几分。

“想不出就不要想了。”闻礼到底不是圣人,更做不到主动告诉自己的爱人情敌的存在,他一手放在文斯膝盖,一手握住他的手,在唇上贴了贴。

“还吃夜宵吗?”

文斯怔了怔,摇头,“不吃了。”虽然晚饭也没顾上,但发生这种事,怎么可能还有食欲。

“那就直接睡吧。”

闻礼说着站起身,文斯不知他做什么,但听到卫生间里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不多会儿闻礼端了盆热水出来,放在床边,盆里还有一条毛巾。

“擦擦身上。”

“……”文斯迟疑,“我可以去里面擦。”

闻礼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愿意让我看到伤?”

是不太愿意,文斯承认,“你又不是医生,看伤就是看看而已。”

话虽如此,但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扭捏倒没意思,文斯知道闻礼关心自己,也不是会乖乖听话说不看就不看的人,便索性解开衬衣扣子,拉下衣服让他看了。

虽然伤口被裹缠着,但从白色纱布上渗出的颜色,和边缘连绷带也没完全盖住的、被紫药水染过的些许皮肤,依稀仍能看出下面受伤的程度。

腹部被这么拦腰一道,好像将这个人从中截断一样,打眼看去触目惊心。

闻礼皱起眉,唇线下压,即使不去瞧他面部表情,也能从周遭的感应里体会到他此刻的心绪起伏,和那种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身上的慑人气势。

应该说是文斯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闻礼了,但这种状态只持续片刻,他眉心那道深深的竖纹又缓缓松开。

“你真是……”冷静下来,被怒意压倒的心疼重又生长,还长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都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似乎连闻礼都无可奈何,“本来生气想骂你的,拍个戏至于弄成这样?但知道说了你肯定不会高兴,还不如不说。”

“……”文斯像是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

闻礼拧干热毛巾,替文斯擦拭上身,小心避开他身上的伤处,然后再给他穿上干净舒适的睡衣。

文斯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任他动作,好像从没这么乖顺过。

等收拾完倒了水,闻礼回来扶文斯躺下,双手拥着他。两人都没说话,开着灯躺了一会儿后,闻礼感觉到文斯胳膊那里似乎在颤。

他以为是他搂得太紧了,不由地松了松手,“疼吗?”

文斯埋在他胸口,闷声道,“就是破伤风针的反应,没什么。”

“所以以前不仅常骨折,还总打破伤风?”

便宜的针功效维持得短,最频繁时伤一次就得打一次,反应最严重身上还会起大片红斑,疼得胳膊都动不得,可也这样熬过来了。

那时候文斯自己受伤自己承担后果着,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少挣的钱进完医院还有余裕,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但如今连累别人……

“睡吧,”闻礼拍了拍文斯的背,“明天买点东西,我陪你去看你的季老师,我们早点去。”

文斯忽然抬头看向闻礼,眼睛像玻璃珠似的,透亮地映着他的影子。

闻礼故意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文斯又盯着他看了几秒,才说,“闻礼,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文斯答不上来,或者其实是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

闻礼却自己给了个答案,“谢我这么大度,看你为别人揪心自责,还不吃醋?”

“我没有。”他还真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的,跟你开个玩笑,”闻礼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在文斯额头上亲了亲,“睡吧,有什么事都等明天。”

可文斯还想说什么,闻礼却抬手轻轻盖住他眼睛,低声道,“先睡一觉,有我在别多想。”

文斯今天的确累了,但他硬撑到现在,之前心里像压着沉重的千斤顶,此时因为这几句寻常话和眼皮上轻柔的碰触,终于开始松动软化。

好像从风雪之地回到温暖安全的家,睡意和暖意逐渐淹没摇摇欲坠的意识,他以为他今晚肯定会彻夜失眠,但逐渐竟也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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