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白桦想通这点之后,心脏砰怦怦地跳得快。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跟池月早说清楚了。
可感情这种事,谁又能未卜先知。
庄白桦站起来,把刚才丢掉的书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封面上的画像。
他在第一次看这本小说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会封面上的人在一起。
庄白桦冒出这个念头,突然一愣。
他似乎从没跟池月确定过关系,池月在过生日的时候用一个吻向他表露心声,而他回应池月的时候也是使用亲吻。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用语言明确地把心里的情说出来。
其实之前庄白桦还有些别扭。
池月比他小好几岁,又是他好朋友的儿子,他无放下自己的矜持,一直拖延着,不肯正面回应池月的热情。
如此同时,他无控制地被池月吸引着。
他再也无说服自己,他对池月仅仅是同情。跟池月相处的时候会高兴,不到池月的时候会始想念。
想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安静地待着,无声地接触彼此,心跳也会加速,身体却很舒服。
庄白桦没办欺骗自己,他对池月产生了欲望。
情与身体上的双重欲望。
庄白桦懊恼,要是能早点认清自己就好了。他比池月年长,理应由他来打破他们之间的暧昧与朦胧。
庄白桦一想到坐飞机的那天,他死活说不出口的话,就想把自己捶一顿。
亏自己比池月大八岁,还这么胆小,一点都不勇敢,比池月差远了。
庄白桦越想脸越红,望着小说的封面,心情激荡,恨不得立刻见到池月。
他回忆穿越之前发生的事,那天晚上他拿到了原书,还没看完便上床睡觉,等他一觉醒来就穿越了。
于是庄白桦把小说放到自己的床头柜上,在床铺上躺好,闭上眼睛。
在梦里睡着,醒来的时候,应该就回到池月在的界了吧。
庄白桦想着想着,真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扭过头,然后他一眼看到床头柜上的书,心里一凉。
他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长久以来的生物钟,让庄白桦保持着良好的起床时间,他按照之前的习惯,收拾好自己之后,到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吃早餐。
早餐店的老板还记得他,着跟他打招呼,多给了他半根油条。
庄白桦吃完早餐,走进自己办公室,同事们朝气蓬勃地跟他打招呼,庄白桦随口开了玩笑。
看起来是个平和的早晨。
然后,庄白桦始工作。
迎接上级布置的任务,紧抓辖区内的各种建设,处理大大小小的纠纷,工作内容跟他穿越之前一模一样。
庄白桦记得他穿越前,头刚好有个先进典型要上报,如今在梦里,这件事还在走流程,他催促办事人员尽快把材料递交上去。
这个梦境跟他的现实衔接上了,实在匪夷所思。
庄白桦度过了忙碌而稀松平常的一天,什么奇怪的事都没发生。
庄白桦认为他摔到了脑袋,所以这次做的梦比较长。
结果他晚上回家,早早地上床睡觉,又过了一天,他还待在自己的家里。
他继续去上班,继续延续他的生活。
每当庄白桦以为他搞错了,自己没有在做梦,说不定是真的穿回去了的时候,他就掐掐自己的大腿,依旧没有一丝疼痛。
这下庄白桦迷茫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一些天,日子还是照常过,庄白桦始惊慌。
他想池月了。
他想念池月的容,想念池月的拥抱,还想看看池月那双漂亮漆黑的眼睛。
每次庄白桦以为,梦该醒了,一睁眼,能看池月守在他身边,结果一日复一日,他并没有醒来。
“主任,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同事庄白桦在发呆,探着脑袋来问他。
庄白桦转过身,注视着共事多年的同事,突然感觉他陌生。
这些熟悉的人和事,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同事庄白桦一言不发,露出忧虑的表情:“主任,你是不是累着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庄白桦机械地摇头,深吸一口气,说:“没事,继续干活吧。”
不管怎么样,庄白桦不会丢掉敬业的品质。
一天一天地过去,梦境仍然毫无苏醒的迹象。
庄白桦的心越来越沉,他始害怕,害怕再也不到池月。
这段日子里,父母时不时打电话过来,明里暗里催他把恋人带到家里去,刚始庄白桦还找理由推脱,推脱的次数多了,父母始怀疑他。
“你根本就没找到媳妇吧,故意忽悠我们呢。”
庄白桦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没骗你们,我真的有了想带回家来的对象。”
“那你倒是带呀。”
庄白桦无奈:“现在有些不方便。”
“那给我们看看照片总行吧?”
庄白桦依旧做不到,他总不能把原书小说的封面拍给父母看吧?
口说无凭,父母始不相信他,庄白桦也没办。
毕竟连他自己都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未来在哪里,出路在哪里,明明是普通的生活,明明是熟悉的同事,熟悉的邻居,却让他产生恐惧的觉。
再这么待下去,他可能会发疯。
庄白桦与池月同身受。
池月之前无数次重复二十岁的时光,那该有多绝望。
庄白桦想起池月,心尖就发疼。
池月的处境比他困难千百遍,池月都坚持下来了,他又有什么借口崩溃。
于是庄白桦振作起来,继续寻找解决方法与出路。
他研究过那本小说,在这个梦境里,那本书就是普通的书,甚至纸张与印刷都不怎么好,他试着把书还给那个大姐,也没有引起任何变。
多睡觉也不行,不管他怎么睡,第二天醒来还是在自己的床上。
他甚至请了个假,跑到别的省份转了一圈,畅通无阻,所以从空间上着也行不通。
什么方法都不行,庄白桦只能试试最后一招。
他找了一节比较高的楼梯,站在楼梯的顶部,往下看。
眼前的景象让他想起那天在庄氏大楼上,他被宋郁推下去的情形。
那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黑洞洞的楼梯像怪物的牙齿,阴森可怖,庄白桦至今还记得那时的剧痛。
但他没有其他选择,他定了定心神,闭上眼睛,直接往楼梯下面跳。
还是没有疼痛,但他受伤进了医院。
哪怕重现他坠楼的一幕,他也没能从这个漫长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庄白桦料想自己被宋郁推下去后,会在医院醒来,却没想到不仅没醒,反而在梦里住了院。
真是讽刺。
庄白桦生无可恋地躺在病床上,同事朋友纷纷来看他,他们都以为庄白桦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没人会相信庄白桦是自残。
庄白桦谢了亲朋好友的关怀,委婉地表示自己需要休息。
好不容易清静了,母亲到医院照顾他,坐在他的床边开始唠叨。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小心,从没过快三十的人下楼梯会滚下去的。”
庄白桦不吭声。
母亲扫了一眼病床前的果篮与鲜花,说:“你的人缘倒不错,这么多人来看你。”
庄白桦说:“那是,喜欢你儿子的人可多了。”
这句话真不假,他到现在都保持着一天之内被三个人告白的记录。
母亲小声说:“那怎么不你的对象来看你?”她有些不满意,“你都伤成这样了,她还不来,有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庄白桦扭过头,努力从病床上直起身体,严肃地说:“不要这么说他,他不知道我受伤了,要是知道的话……”
庄白桦怔了怔,沉默下来。
他被宋郁从楼梯上推下去,当时池月就在旁边,池月眼睁睁地看着他坠落,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庄白桦一想到池月可能会非常难过,心里跟着难受起来。
“还是不让他知道为好。”庄白桦靠在病床上,喃喃地说,“他一定会伤心。”
“我答应过他,要一直陪在他身边,可现在连他都做不到。”
庄白桦微微蹙着眉,用自言自语的音调说着。
母亲在旁边却全部听进去了,她望着儿子消瘦的脸庞,知道儿子最近有心事,脸上有着无掩饰的失落。
“真的这么喜欢她啊。”
庄白桦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但如果喜欢,就赶紧去追。”母亲伸出手,替庄白桦,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说道。
庄白桦望着母亲眼角的皱纹,沙哑地问:“我真的可以去吗?”
母亲点头:“当然,我们又不是愚昧的家庭,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都能接受。”
她说着,迟疑一下,立刻改口:“当然要人品好的。”
庄白桦了出来,保证道:“你们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母亲摸了摸他的头发,难得没有唠叨,而是用和蔼的语气说:“去找她吧,父母永远支持你。”
庄白桦深深看着母亲,了,却因为难过与感动而得有点丑:“妈,谢谢你。”
母亲敲了敲他的额头:“你是我的儿子,还跟我客气什么。”她替庄白桦拉好病床上的被子,说,“好好养伤,早点出院,才能去追人。”
庄白桦在病床上放平身体,按照母亲的话,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这一次,他怀着强烈的愿望睡着了。
他想见池月。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睡着后听见一些声音。
仿佛有多不同的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话。
“白桦,你可要挺住啊,你又不爱喝酒,怎么比我的身体素质还差,快起来,别睡了。”
“庄总,您再不醒过来,公司的股东就要搞事了,公司变成别人的您也不在乎么?”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早知道当初我就强硬地带你回俄罗斯了。”
“庄先生,你好过份,你答应过要看我拍的作品,我已经拍出不少短片了,你快醒来看看啊。”
……好吵。
庄白桦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