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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感情,洛荼斯似乎总是迟钝的。
从前也是如此,当她走在校园里、行在路途中、跟在乐于展示女儿的父母身旁时,通常会忽视那些明里暗里投来的目光。
只要对方不想特意表露,洛荼斯就全无察觉。
然而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呢
在自我疗愈期间,洛荼斯思考自身的现状,也开始学着脱离第一视角,从旁人的角度剖析那段已经显得非常遥远、却塑成她人格的过往。
仔细想想,与其说是独独对情感迟钝,倒不如说洛荼斯主动而无意识地忽略这些微末的细节。
就好像潜意识里把它们判定成不需要重视的东西,不接收,也不自明,里外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却坚韧如甲胄。
在还没有来到索兰契亚、没有封在石雕的女神像里之前,洛荼斯就给自己加了无形的套壳,尽管她本身也不知情。
而当洛荼斯意识到这点,试图解析自己真正的心情
猜测艾琉伊尔可能暗恋着谁的莫名怅然,月夜之下不自觉的升温,即便作为神灵也依然会怦然作声的心跳。
还有一路疾行直到发现王女躺在地上不省人事,那种一瞬间心脏紧缩以致于喘不过气的刺痛。
这些难道能被简单解释为亲情和关怀吗
洛荼斯无法自欺欺人,漫长的思考时间也不能给她自欺欺人的余地。
想明白之后,洛荼斯心中竟然有种“啊,果然是这样”的尘埃落定。
但这无法让她作出实际决定。
如果不顾及太多,洛荼斯一直有意无意压制着、维持在幼芽状态的心绪,完全足以让人大大方方地表示“我是喜欢你的。过去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只有对你。”
可是不行。
她是年长者,相对意义上的尊位者,也素来是引导者当然,最后一点稍微有些名不副实,毕竟艾琉伊尔从小就极有主见但不论如何,洛荼斯的角色就注定了她需要顾虑更多。
人与神之间天然隔着鸿沟,职责、寿命,乃至于存在的形态,一旦结成某种约束,毫无疑问,弱势的一方只会是人。
这是不以双方意志为转移的现实。
而在洛荼斯看来,前路越是未知,就越是要深思熟虑,确认双方的心迹,否则宁愿不要开始。
洛荼斯不信艾琉伊尔没有考虑过这些,但她还是问了,还是主动揭开了。
孤注一掷、没抱希望,抑或早已做好了接受一切不可知未来的准备
洛荼斯无从得知,但她必须负起控制按钮的责任。
那一句“我和你一样”,是决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这诸多考量,一切思考与权衡,自我剖析与约束,说出口时却只是一句简单的总结。
“我不知道。”
艾琉伊尔无言地望着她,洛荼斯也认真而温和地回望。
夜晚,窗外浓黑一片,桌案上点的灯盏散出亮橙的光,烛火的影子透过磨砂灯罩,映在两人相对的侧脸上。
显出异乎寻常的静谧与恒久。
终于,艾琉伊尔将垂在颊边的几丝黑发向后挽了挽,视线略微错开,似乎想到什么,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这个回答,我倒是没想到。”
“如果您离开的那天,勒娜没有忽然赶到,您也会用这句话来回应我吗”
洛荼斯摇了摇头。
艾琉伊尔挑眉“唔,这么说来,您确实是想过之后才得出的结论。”
洛荼斯只能微笑。
“好吧,我明白了。”
艾琉伊尔说,神情很淡,也不知道究竟明白了什么。
但她随即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最后一个问题,当时您忽然离开,是不是因为替我解了毒”
当时异样的苍白面色,不告而别,又让爱欲女神的信使来传信
既然这些举动不是因为厌弃,又能是因为什么呢
神话中的伊禄河女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祂决定战争的走向,主宰人类的命运,挥手之间雨雪交加,河流倒悬,洪流湮没大地。
在相处的这几年里,洛荼斯从未这样做过。
艾琉伊尔一直以为是她无意参与,可如果不是
艾琉伊尔定定地看着洛荼斯。
洛荼斯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避重就轻,和缓道“有一点原因,但不是全部。神不会因为解蛇毒就出什么事的。”
艾琉伊尔没说信还是不信,尽管从眼神来看属于后者。
王女忽然执起洛荼斯的手,洛荼斯轻微震了一下,没有动作,任由艾琉伊尔让这只手贴近她的唇边,然后亲吻指尖。
从食指开始,逐一辗转。
唇缝微微张开,能隐隐触到湿润的部位,洛荼斯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艾琉伊尔吻到小指,然后不轻不重地侧头在上面咬了一口。
半含半露,齿列的压迫让留在唇外的一半小指泛起缺血的苍白,又在松开之后迅速转红,附赠小半个牙印。
洛荼斯“”
艾琉伊尔依然抓着那只被好好亲吻过又莫名其妙被噬咬过的手,轻声道“再有这种情况,就别管我了。”
“这是什么话。”
“面对必死的境地,只能说明我时运不济,技不如人,不用神灵来救。”
艾琉伊尔的语气听着倒像是调侃,心里想着,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灵魂在葬礼上脱离躯体落在伊禄河里,她就不走了。也不想从水流逆行而上去见死神,洛荼斯总不能赶着她去轮回。
洛荼斯又想叹气,抬起的手眼看要往艾琉伊尔的后脑勺轻拍一记,却在半空顿了顿,最终还是顺着心意拍了下去。
艾琉伊尔意思意思地发出一声“嘶。”
洛荼斯嘴角抿得平直。
王女瞧了瞧她的神色,终于换了郑重的语调,道
“开玩笑的。就算是为了您,我也不会再让自己落到那种境况。”
说完,艾琉伊尔抬眸,轻轻一笑。
自重新见面以来,这是她展露出的第一个、算是带着轻松舒然意味的笑意。
两人谁都没再继续最开始的话题,好像默认了暂且搁置。
也只是表面上搁置。
洛荼斯转动着赤金镯,也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更加在意。
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直到能真正说清楚的那天。
时间不早,洛荼斯整理了一下思绪,讲起正事。
目前边境的情况是必然要说的。
艾琉伊尔先道“我现在收到的急报中写,萨努尔族集结大军,攻打底格比亚城,规模和战术都不同于过去。情况不乐观。”
洛荼斯沉重道“底格比亚城被攻占了,城主战死,就在今天。”
在神国石台,由神力共同围成的镜面照出了那一幕,城门已经被攻破,还有一些索兰士兵在拼死抵抗,但败局已定。
老城主赫菲特的尸首被长矛钉在墙头,怒目圆睁,头盔被人掀去,花白的头发散落。
尽管艾琉伊尔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也还是攥紧双手,眼底沉着寒芒“萨努尔。”
“这次袭击,喀斯涅也有参与。”洛荼斯补充。
“喀斯涅恐怕就是他们煽动的吧。”艾琉伊尔顿了顿,“制造毒香的家伙就是喀斯涅派来的人,还有阿思露”
“她是喀斯涅心灵女神的影子。”
“原来是她,我顺着制香人的线找到阿思露,但她跳下高台自尽而亡。果然,没有死啊。”
看来此时的阿思露已经被心灵女神回收,重新变回了影子。
洛荼斯想起那个异国神灵深蓝色的眼眸,下意识蹙眉。
这时,艾琉伊尔若有所思“这次梦境女妖混进阿赫特,是不是神灵之间也有什么变故”
王女确实是敏锐的。
洛荼斯点了点头,说起神战。
关于时空命运之类玄而又玄、就算知道了也不见得有什么用处的东西,暂时没必要细讲,但神灵将会干涉人世战争的事,艾琉伊尔定然需要有所准备。
艾琉伊尔凝神细听,中途没有打断。
刚才还凝在眼底的笑意随之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不自觉流溢的谨重端严,仿佛能从中窥到她近日在众人面前展现的威势。
说起近日
洛荼斯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讲述一遍,看向周围,这间政务房在她回神国沉睡之前,还是霍斯特办公的地方。
而现在一切都焕然一新,属于霍斯特的痕迹半点没留下,入目都是艾琉伊尔习惯的布置。
洛荼斯说出刚赶到时就想问的问题“你已经坐上这个位置了”
换句话问,霍斯特被干掉了
其实,神灵刚从沉睡中醒来时,通常会通过神殿内部的观镜回顾沉睡期间内人间发生的大事。
然而洛荼斯一来刚醒就感应到神战开启,急着赶往石台,而来她是第二次沉睡,还没来得及养成习惯,这才对人世间的情况一无所知。
换作之前,洛荼斯不会直接问出口,毕竟她可是“无所不知、目光始终注视着人类”的伊禄河女神。
不过,这种不实的印象也是时候打破了,逐步让艾琉伊尔看到更多真实,也让她明晰真正的选择。
“霍斯特逃去了巴南纳城。”艾琉伊尔简洁道,完全没发现哪里不对。
没办法,王女早就知道洛荼斯压根不会一直看着了,不然她哪里能藏到四年前。
“至于王位我还没有加冕。”
洛荼斯颔首,流露出询问的意味。
艾琉伊尔道“我对他们说,我要等父王母后移入王陵、再把霍斯特抓回王城,让他跪在王陵前忏悔,才能安心加冕,正式登上王位。”
洛荼斯听出弦外之音“实际上”
“实际上,我还想拖一下。”艾琉伊尔说,眨了一下眼睛,“我想让您看到。”
洛荼斯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心脏在胸腔里跃动,仿佛乱了一个节拍,才回归常态。
作者有话要说洛荼斯年长者要负起责任来
2612目标坚定,只想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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