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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北村小区看门的是六位上了年纪的大爷张贸分别让他们回忆了一番郑奇的情况并让他们在笔录上摁了手印。大爷们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在高等学府里生活了几十年又被校方打了招呼对警方的要求都很配合。
张贸将附有指纹的笔录交给李训没多久痕检科就出了结果。
推车把手上的指纹与刘忠贵老人的指纹一致。
“是他?”花崇看着对比图想起昨日和柳至秦一起去门卫室调取监控刘大爷那副侃侃而谈的模样。
“指纹是他的但郑奇不大可能是他杀的。”柳至秦站在花崇旁边“他帮助凶手是因为认识凶手?”
“看来是个突破口。”花崇说完就见袁昊顶着两个黑眼圈走来于是问:“找到三轮车了吗?”
袁昊摇头“车没找到监控也没发现可疑的人倒是得知一件操作很骚的事。”
“怎么个骚法?”
“你说洛大这么大个校园那么多学生住里面居然有个门儿敞着没人管!这下好了出了命案才知道把安问题提到第一位。”
“哪个门敞着?我记得洛大每个校门都有监控和安保人员。”柳至秦说。
“南边都有但北边有个门只有门框没有铁门更没有摄像头和门卫。”袁昊说:“这事我也是才知道。所有的监控都调了不是啥都没查出来吗我就问有没有遗漏毕竟凶手是晚上11点多骑着三轮车进来那时候叫外卖的学生已经不多了他正常走校门的话我们不可能看不到。这一问对方才说北区有个门因为太偏僻几乎没人知道前几年铁门被民工拆了卖铁校方觉得重新装个铁门过不久也会被拆去卖又不想劳财往那里安排门卫就索性晾着没管。痕检科的兄弟去看过了有隐约的车轮印只有进没有出确定是三轮车。”
花崇叹了口气“泥牛入海。只要他躲过监控进入校园那就很容易与其他送外卖和快递的人员混在一起。”
袁昊道:“可不是吗!”
“继续查吧。”柳至秦点了点花崇的肩头“花队我去见刘忠贵一起吗?”
花崇斜了他一眼“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柳至秦笑“那就一起。”
刘忠贵今年71岁身高不到1米65干干瘦瘦的一个老头坐在派出所的警室里紧张得耸起肩膀没了前一日的轻松。
“老人家。”面对老年人时花崇不像平时那样强硬态度温和许多将推车的照片往前一抵问:“您见过它吗?”
刘忠贵只看了一眼便更加紧张脸上的皱纹深邃得像沟壑结结巴巴道:“没没见过。”
“是吗?”花崇说:“但你在它的把手上留下了指纹。”
刘忠贵睁大眼恐惧地看着花崇。
在他的眼神里柳至秦看出了比恐惧更深的东西——内疚与懊恼。
他在懊恼什么?
他为什么而内疚?
“我……”刘忠贵枯枝一样的手紧抓着桌沿视线从花崇脸上移开又看向柳至秦。
柳至秦问:“老人家这个推车本来在院墙外侧靠**台的地方。是您将它移动到拐角后用塑料布遮盖住并清理掉平台上的脚印对吗?”
刘忠贵的肩膀缩了缩眼睑往下一垂。
花崇声线一沉“你在帮凶手。”
闻言刘忠贵惊慌地抬起头“我没有帮凶手是我是我……”
柳至秦拧眉“是你?”
“是我杀了那个孩子!是我!”刘忠贵激动得双手握拳一下一下砸在桌上“你们抓我吧是我杀了他!”
花崇摇头“老人家你冷静一点。”
“真的是我!”刘忠贵说着从椅子上站起佝偻着腰将手并拢递到花崇面前“人是我杀的你们把我抓去枪毙吧。”
柳至秦与花崇交换了一个眼色旋即起身绕到刘忠贵旁边扶着他安抚道:“老人家人是不是你杀的我们自然会查你先冷静一下等会儿……”
“是我杀的!没有别人了!”刘忠贵却越来越激动拼命将手往花崇跟前递似乎恨不得花崇立马给他挂上手铐。
花崇朝柳至秦摇了摇头让同事带刘忠贵去休息。
“很明显他想保护凶手。”派出所外的院子里种了棵树枝繁叶茂周围还有一圈花坛柳至秦跟花崇借火手指夹着烟“但他精神很不正常。”
“他知道凶手干了什么也看到了凶手留在平台上的脚印和抛掷在院墙外的推车。他想帮凶手掩饰。当无法掩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将凶手的罪行揽在自己身上。”花崇眼色一深“他这么做只有一种可能。”
“凶手是他的儿子。”柳至秦道:“只有父母对孩子的爱才会深到……”
愚昧的地步。
花崇从花坛边站起来“走去查一查他儿子的情况。”
出人意料的是刘忠贵的儿子刘少友早在二十一年前就已经去世。
“去世了?”花崇略微一惊柳至秦也有些诧异。
“是的。少友走的时候才26岁。”强鸣是洛大后勤部的负责人之一五十来岁说起刘家父子便止不住地摇头“老刘可怜啊老婆早逝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把少友拉扯大哪想在我这么个年纪时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刘少友死于一场兵工厂安事故。
二十多年前能进兵工厂工作对普通家庭来说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刘少友从技校毕业后刘忠贵费了不少力气来回托关系才将他塞进函省一家曾经极富盛名的兵工厂。
在那里刘少友当了八年“火工”。
在兵工厂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尤其是火工。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几起安事故。但在那个年代人们安意识薄弱信息也相对闭塞绝大多数人只知道当火工工资高也光荣很少想到生命得不到保障。
事故发生的时候刘少友不在核心地带没有立即丧命。
但活着不比死去轻松。
他身烧伤面积高达96%多个器官衰竭在兵工厂自己的医院里挣扎了半个月最终没能挺过来。
刘忠贵是老实巴交的农村人被兵工厂的领导们耍得团团转不知道好端端的儿子为什么说没就没了最后还是洛大校方出面才为他讨到了一千块抚恤金。
在当年一千块不是小数目。
但一条鲜活的命绝不止一千块。
没了儿子生活也没了盼头刘忠贵时常在工作上出错有时忘了按时锁宿舍的门有时误将学生当做儿子被投诉了几回。
校方可怜他让他继续留在学校当宿管并通过学生会将他的遭遇告知当时的学生。
闻者无不神伤更有学法律的学生想要为他讨回公道。
但一个失去部希望的农村老人和几名羽翼未丰的穷学生哪里斗得过势力盘根错节的兵工厂。
这事后来不了了之。当知情的学生都毕了业便没有人再提及。
时间也许扶平了伤口刘忠贵很少再犯错渐渐地新来的学生不再知道他背负的伤害只有后勤部的同事还记得。
强鸣比刘少友大几岁刚被分配到洛大时经常受刘忠贵照顾空闲时还与刘少友打过几场篮球。
刘少友去世后正是他在后勤部牵头强烈要求校方出面与兵工厂交涉。这些年下来也是他明里暗里帮扶着刘忠贵。
上了年纪后刘忠贵精神出了些问题。平时看上去与正常人没有两样但偶尔忘记儿子早已不在的事。
他还琢磨着给儿子讨个老婆不清醒时逢人便说——我儿子生得可俊了个儿高高的又有出息又孝顺还在兵工厂工作呐一个月工资有600多块!
“老刘在农村的老家已经没人了我们不能让他老无所依就在新北区给他分了套房他平时住在那边帮忙管理一下小区。”强鸣说:“他犯糊涂成了嫌疑人的帮凶的确有错但请你们别太为难他。他……他可能是将嫌疑人看成少友了。”
派出所刘忠贵坐在角落浑浊的眼中已然有了泪。
二十一年前的档案证明他的独子刘少友的确早已离世个中细节与强鸣所言几无差别。
花崇靠在走廊的墙上手上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
对刑警来说查一个案子却撞上另一桩毫无关联的悲剧是常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件祸事说不定会牵连出一件喜事一件喜事时常钩沉出一件惨剧。
但见得再多还是会唏嘘动容。
刘忠贵已经在医生的安抚和药物作用下清醒过来他睁着哀伤的眼望着柳至秦干裂的唇张开半天没说出话。
“老人家。”柳至秦蹲在他面前想说“我们会为你讨回公道”又开不了口。
兵工厂早已倒闭当初警方未能追责如今就更是没有办法。
片刻刘忠贵摇了摇头眼中唯一的光也淡了去哑声道:“我认错人了我帮了凶手对不起。”
刘忠贵断断续续讲完9号晚上发生的事。
和卢庆一样他也看到了凶手从平台离开的背影。老眼昏花隔得又太远他以为那是他的儿子。在卢庆惊慌跑向3单元后他才追上去但茫茫夜色里只有一辆被丢弃的推车。
日思夜想他开始频繁地梦到刘少友。后来听说洛大校园里出了命案当晚他便梦到儿子对他说:爸爸我回来了我死得太惨那些伤害我的人却没有得到惩罚您也老无所依我来报复那些恶人的孩子。
梦醒他的神智愈发不清一会儿明白儿子已经离世一会儿以为儿子还在害怕儿子当真杀了人不敢让旁人知道儿子回来了这件事。
于是他想到抹去儿子留在平台上的足迹并将推车藏起来却不知道指纹一样会留下痕迹。
“不过我们起码有一点收获。”花崇说:“刘忠贵会看错说明凶手的背影与刘少友很像。刘少友1米6符合我们最初的侧写。”
柳至秦点头忽然道:“郑奇被万乔地产辞退实习期间得罪了万乔的高层。”
花崇回过头“嗯?”
“我记得你那位在万乔工作的朋友身高目测在1米6左右。”柳至秦道:“工地上的人叫他——连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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